少年盯着老男人一动不动,目光澄澈明净,直把老男人看的面红耳赤,大发脾气,一巴掌拍在木杆上,便听“咔嚓”一声,推磨用的木杆断了,可把老男人气坏了,脱了鞋,噌噌跑过来,一把将少年按倒在地就吧唧吧唧扇他屁股。
妇人听见动静,端着簸箕进来,一见这境况哎呦一声就哭起来,赶忙爬到少年身上代替她挨打,口里喊道:“当家的,你要打打我,无暇是我的命啊。”
“娘,娘,你起来,他要打就让他打,我皮厚挨几下不碍事,您病了才好,身子弱,撑不住。”
老男人对自己的儿子还留几分qíng,对上自己的婆娘可就一点qíng分也不留,那力道是十成十,直把妇人打的哭爹娇娘,“都是你个瞎驴惯的他,看我不打死你。”
“行了!”少年怒吼一声,震慑的老男人也停了手,冷哼一声,把断了的木杆扔在少年身上,“去街头把铁柱找来,让他给咱用铁皮镶上,还能用。”说完就扛着大烟袋子坐到门槛上呼哧呼哧抽去了。
“快去,别再惹你爹生气了。”妇人从地上爬起来,给少年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嗯。”少年沉默下去,低着头便走出了家门。
妇人也不gān活了,就坐在东边炕上淌眼抹泪。
“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老男人瞪她一眼。
“我想我闺女。”
“想个屁。别猫哭耗子了。那大爷给银子的时候,也不知是谁藏的快。”
“那、那我不是为了咱们家无暇吗。”
“我难道是我了我自己!”老男人又粗喝一声。
妇人不说话了,又坐在炕上哭,过了好半响才道:“她在家时,我嫌她招蜂引蝶,见天打骂,她不在家了,我这心里疼的慌。”
“那本就不是咱们家的人,搁在家里招祸。算她运道好,被那公子看中买了去,若是再没人来,我心里就另有打算了。”
妇人又不说话了,抹了抹眼泪下地又开始捡豆子,“可不是,她在家一天咱家一天不得安宁,我这心里也怕的慌。”
“别说了,等会儿他来又生气。”
杨柳巷在长安城西市偏僻处,里面住的多是平民、工匠,手里没钱没权没关系,长年累月就靠自己的一双手挣钱吃饭,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可人只要不懒就饿不死,靠着大集市,这条巷子也算是“人才济济”,里面有打铁的,有木匠,有卖豆腐的,还有卖竹编笸箩的,渐渐有了人流,也慢慢有了繁盛的迹象。
不过只有一条,这是个私市,但凡看见寻街的卫士,家家户户都闭门谢客,生意做的战战兢兢。
铁匠铺离着豆腐坊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听见铁柱捶打铁块的声音。
那是个木头搭建起来的简陋棚子,上面有柴糙覆盖着遮风挡雨,棚子下面是个火炉子,地上杂七杂八散落着铁皮铁快等,一个肌ròu喷张的壮汉正手起锤落,满脸淌汗的锻造一柄长剑。
玉无瑕搓搓手,在离茅糙棚几步远处便踯躅不前。
打铁汉听着吱嘎吱嘎的踩雪声,知是有人来,抬头一看见是他,又垂下头,不冷不热道:“有事?”
“……有,我爹让我来叫你家去,推磨的木杆断了,请你帮着接上。”
“等着。”铁柱用大钳子捏着烧的通红的剑柄cha入水中,“嘶嘶”几声,水面上便冒了烟。
往水盆里一扔,铁柱解下黑乎乎的围裙,在地上捡了几样东西便大踏步往无暇这里来。
“走吧。”
“哦。”无暇垂着头,跟在他身后慢慢在雪里走。
“铁柱哥,我不考秀才了。”过了一会儿,无暇道。
铁柱蓦地停住脚,回身,一把攥住无暇的前襟将他勒住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我、我不想考了,我想把我姐赎回来。”
铁柱冷笑,“凭你?”
“对,就凭我。”玉无瑕挣开铁柱,急忙忙往自己怀里掏东西,一会儿摸出几块小碎银子,“你看,我已经赚了好几两了。”
铁柱磨了磨牙,忍着揍死这臭小子的冲动,压低声音道:“你姐跟着人家走,一去不回,你知道去哪里找她?嗯?”
“我总会找到的。”玉无瑕坚定的道。
“狗鼠辈,我瞧不起你。以后别叫我哥,我没你这样的弟弟。”铁柱推开他,抬脚往前走。
正待此时,巷子里头走出个中年男人,他穿着灰毛皮裘,面容和蔼,好像在找人的模样,看见铁柱两人便上前来搭话。
“这位小兄弟,且慢走,我想请问这巷子里有杂工没有。”
“你是?”铁柱问。
“哦,我是个大管家,住在东市,听主家的差遣来西市招短工。”
“是做什么的,一日给几个钱。”玉无瑕赶紧问。
“那给的就多了,一日给一两银子。是这样的,小兄弟我请你们去街头的小酒馆里吃酒,咱们边吃边说如何。”
“你回去好好读书便是对得起她,我待会儿再去给玉叔修磨杆。这位,咱们那里请。”
第30章卑微低贱
一夜过后,天气初晴,黛瓦屋檐上结了晶莹的冰柱,娇娘收拾完自己出来时便见院子里有身穿青色绑腿布衣的小厮们扛着竹竿在打。
秦姨娘一见娇娘便笑道:“呦,妹妹这可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啊,架子比咱们大奶奶还大。”
“是姐姐来的太晚的缘故,若姐姐昨夜便来,我一定隆重接待。”
娇娘见她直接坐了她这屋里的主位,喧宾夺主,也不计较,只是一笑,转头对姜妈妈道:“准备早膳吧,我饿了。”
姜妈妈喜笑颜开,答应一声,吩咐小丫头去传膳,她这回是真正放了心,她跟的这位新主子是个不好欺负的。
“姐姐们可要用些吗?”娇娘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里用目光凌迟她的另一位姨娘。
“不必。”柳月焦躁的扯了扯帕子,不知怎的,娇娘一看她,她便红了眼眶,低头擦眼泪去了,闹的娇娘莫名其妙。
“我们早吃过了,也就妹妹享福,到了这个点才用膳,可真是得宠啊,我们呐,赶不上,我说玉妹妹,往后可要照顾着些姐姐们,我们都要看你脸色过日子了。”秦姨娘笑里藏针,讽刺道。
娇娘瞅了她一眼,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极为认真道:“姐姐放心,我会的。”
秦姨娘一口气掉在嗓子眼里,顿时上不去下不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快奉茶,那个谁,你是怎么照顾你们家姨奶奶的,也太不小心了。”娇娘点着端茶给秦姨娘喝的巧儿轻声责难。
“好伶俐的一张嘴。”柳月面无表qíng的冷嘲。
“比不得你们,日久天长,都练出来了。”正恰此时,她要的早膳来了,娇娘捂着自己饿扁了的肚子起身笑道:“姐姐们既已吃过了,那便先喝茶吃点心,我去用膳,少顷过来陪你们说话。”
说罢,绕过一扇八面铰链屏风便去了东边小厅。
秦姨娘瞪了柳月一眼,低声呵责,“你就这点出息,怨不得被老太太打发到了这里来。”
“秦姐姐也别说我,你不是也没讨到好处吗。”柳月低头扯弄帕子,小声嘀咕,“咱们都是一样的,半斤八两,你还真当自己是姐姐了,谁是你哪门子的妹妹。”
这个时候她倒是真羡慕在吃饭的那个了,想不搭理她就不搭理她。
“你说什么?”秦姨娘高声bī问。
“没什么,我说,玉妹妹屋里熏的什么香,怪好闻的。”
秦姨娘翕合了一下鼻子,甩动帕子拨了拨空气,站起身道:“还真是。这香我闻着熟悉,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眼睛在娇娘屋里滴溜溜贼转,眼皮一翻就看见了放置在靠墙桌案上的一个青玉小香炉,紫烟袅袅,香味便是从这里发出的。
“我想起来了,侯夫人那里烧的便是这个香,好像叫什么,芙蓉百合香,价值贵重。”秦姨娘掀开香炉盖往里看了一眼,见果真是此香,心里边活泛开了,难道侯府里的传言是真的,他们家大爷真背着族里在外面开了赚钱的铺子?要不然,这又是狐裘又是名香的,大爷拿来的闲钱这样摆阔,定然是因为口袋里的钱多的花不完才拿来花费的缘故。
心中暗喜,看来这回是来对了,她何不趁此机会好生讨好大爷,chuīchuī枕头风多得些东西补贴自己。
“这都是你们主子的?”秦姨娘看着香炉,摸了又摸,直接追问这香炉的所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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