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胡说。”娇娘握紧姜妈妈的手,看向金宝道:“京郊卧雪别庄是吗,你带路,我要亲自走一趟。”
金宝连忙摆手,“姨奶奶您进不去的,那边有羽林军把守,外人一律不准进。银宝先前拿重金贿赂都被打了一顿扔在了路边。”
“那也要去看看。”这一刻,娇娘只想去距离他最近的地方,谁也不能阻拦。
“姨奶奶,您想出去,怕还得想一个由头,不然,老太太怕是不放人。”姜妈妈提醒道。
“我知道,我心里已有了主意。”
“金宝,你想法儿和银宝联系上,再去安排好马车,我这就去老太太屋里。”
金宝见娇娘的态度如此坚决,并未因大爷极有可能患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疯而怯步,不知怎的心头极喜,慡快的答应一声,作揖而去。
这边,娇娘雷厉风行,重新换上了一身出去见人的衣裳,由姜妈妈搀扶着便往前院去。
因立chūn的缘故,两府的小姐夫人们都来老太太这里贺chūn,凑在一起剪丝线fèng制chūn娥、chūn杆等,整一个早上都热热闹闹,人满为患的,这会儿老太太去午休了才将将清净下来,志大嫂子领着小姐们去了外头耍,前堂只有大太太、二太太,并几个懒怠着动的少夫人们还坐在一处闲聊。
“姨奶奶自己进去吧,老太太这个点也该醒了。”外头打帘子的丫头道。
“多谢两位姑娘。”娇娘给姜妈妈使眼色,姜妈妈会意立即笑着塞了两个香囊给她们。
“谁来了?”大太太放下茶盏,淡淡问道。
“是婢妾。”娇娘绕过用于挡风的富丽牡丹缂丝屏风,紧走几步到了跟前,蹲身一礼,“大太太,午安,二太太,午安,众位少夫人们午安。”
“瞧着你面生,是哪个爷们屋里的?”大太太明知故问道。
“回大太太,婢妾是花大爷屋里的。”娇娘垂着眼皮,恭敬道。
“原来是咱们花大爷屋里的,可我怎不见你去给我问安呢,感qíng是不把我这侯夫人放在眼里了。”
“大嫂何必同她一个妾一般见识,这不就是那个才将将从外面接回来的玉姨娘吗。”二太太接话道。
“哦,原来是她。”大太太捧起茶盏来吃了一口,便懒散散道:“我听说你为了能进咱们家不惜放火烧了宅子,有这回事没有?”
娇娘心中藏了事儿,这会儿没工夫去在乎这位侯夫人口舌上的轻蔑,面色不显,把头垂的更低,什么解释的话也不说,只摇了摇头。
她心里清楚的狠,以她目前的身份来看,便是她以死明志,人家侯夫人依旧还是想怎么说便怎么说,现实如此,处于底层的人的,无论是命还是话语权都被剥夺了。
与其越描越黑,受到更大的侮rǔ和轻蔑,倒还不如闭口不言,沉默以对。
在别人权势财富都胜过你的时候,你什么也不是,屈从也得服从,不屈从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你屈从。
不怕你犟如牛,就怕你轻易屈服,那般,她们会少了许多乐趣。
“你是哑巴吗?我问你话呢。”大太太重重把茶杯往桌面上一放,便提高了音量。
二太太蹙了蹙眉,有些看不惯大太太的小题大做,“大节日下的,大嫂你可真没必要如此。你心中有气只管撒在花大爷身上,何必同她一个有孕的人较真。再说那宅子失火的事儿,我可听说,还死了许多下人,若她一个玩意一般的妾都有此大手笔,那我可真要封她做巾帼英雄了,退一步说,若她真有那胆子,只为了进咱们侯府就杀人放火,那她绝对有更好的更周全的法子进来。大嫂这借题发挥的也太明显了,失了当家夫人的风度,徒然让人看轻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夫人都如此心胸狭隘呢。玉姨娘,你说呢?”
娇娘咬牙吞了所有针对她的话,依旧是沉默不语。大太太是能直接管辖她的人,这会儿二太太却把皮球踢给了她,她疯了才会点头。
两尊大佛斗法,她这小鱼最能保全自己的法子,便是沉默、示弱,做包子,如此,关于奚落她的这段话才会尽快揭过去。
“是啊,我合该同弟妹学才是,就学弟妹的宽容大度,任由小叔娇妾美婢左拥右抱,十天半个月的不回正房,弟妹也依旧雍容端庄,对待那些屋里人和颜悦色,在这方面,我真该同弟妹学学。”
“大嫂可不就该跟我学学吗。”二太太也不恼,淡淡然捧起茶来吃了一口,笑望大太太,“咱们人老色衰了就该有自知之明,爷们喜欢的可是那些身娇体软的,这是不争的事实。若再是看不清自己依旧扯着家里爷们的手不放,可着劲的往自己屋里拉,那还真是失了庄重。自然,我不是特指谁,大嫂也无需动怒。”二太太装模作样的自苦了一下,“若说,我也是有心无力,老大、老二、老三都是能gān的,这些年孙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我照看小的还照看不过来呢,又哪有更多的jīng力照看老的,无奈之下,不得不给我们侯爷多塞几个屋里人,由得那些小的,嫩嫩的小丫头们伺候他去,我自过我含饴弄孙的小日子,这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是。”
这话谁都能听出二太太炫耀的意思来,更是挤兑大太太到了这个年纪还抱不上孙子,屋里的都是二太太家的媳妇,哪个也不向着大太太,大太太吃瘪,存了气,瞅着唯一一个算是她这边的人,娇娘便道:“你直挺挺杵在那里作甚,还不……”
“吵吵什么,睡个午觉也不让人安生。”老太太由喜儿搀扶着走了出来,面色淡淡。
“老太太。”大太太忙起身去扶。
二太太并其他几个孙媳妇也赶紧行礼,“老太太。”
“若是无事就都回自己院里去吧,别在我这儿绞缠是非,真当我老了,听不见了,看不见了?”“老太太您坐这儿。”喜儿铺叠好圆枕,让老太太歪着。
老太太扫了一眼两个儿媳,淡淡道:“我从做姑娘时起便不喜拿权,更不喜掺和旁人的事儿,心xing自来淡泊,自从我的两个儿子娶了你们,我也不曾把手伸到你们院子里去,可你们若是觉得这日子太清闲了,我虽是老了,可也还有点力气伸伸手,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说呢?”
“老太太严重了。”大太太嫁过来之后便管家掌权,极少被当面数落,这一回还是当着小辈的面就被打了脸面,她xing子要qiáng,当下脸色便难看起来,口气便显得硬。
二太太虽也是嫁过来就当家掌权,可为人绵里藏针,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嘴上都是极为妥帖软和的,闻言便惶恐道:“儿媳谨遵老太太教诲,谨记家和万事兴,再不生口舌是非。”
这话可说到老太太心坎上去了,她最爱一家人和和美美,便道:“老大家的可听清楚你弟妹说的话了,若是听清了,便回去自己再好好想想,罢了,这立chūn也过去大半日了,都回去吧。”
大太太转身慢行,把娇娘的穿着打扮上下轻扫了一回,眉头便是一簇。
“老太太,儿媳明早上再来给您问安。”
“好。”
见她们都走了,老太太便看向那被忽略了的姨娘,“你不老实的在自己屋里呆着,怎跑我这儿来了。”自己给自己找挤兑。
第79章蛇胆
“回老太太,婢妾今日来一是给老太太问安请好,感念老太太这将近两个月来对婢妾的照顾,二是想讨老太太一个恩典,自从在那场大火中受了惊吓之后,婢妾jīng神恍惚了月余才慢慢好转,又吃着老太太赏的参茸保胎丸,如今婢妾觉着身子已养的差不多了,便想去寺庙为我那府里的死难者做一场法事,全了主仆qíng分。”说罢,娇娘屈膝便跪了下来,给老太太磕了个头道:“恳请老太太成全。”
老太太让娇娘跪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呀,是个外憨内明的,我方才在内室里听的一清二楚。一会儿像锯了嘴的葫芦,一会儿又像现在这般能说会道,你这丫头可不是个笨人。”
“婢妾只是觉得大太太、二太太严厉些,婢妾在她们跟前便吓的不会说话了,可老太太一看便是慈祥的,因此婢妾见着老太太便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被拆穿了,娇娘略有赧然道。
“你抬起眼睛来我瞧瞧。”
“是。”
老太太在打量娇娘,娇娘也在打量老太太。
这是一个神态和蔼,身材臃肿的富贵老人,许是吃的好的缘故,老太太的肤色白皙,脸上没有星星点点的老年斑,只是岁月终归不饶人,老太太的头发、眉毛都成了雪白的。
“你这长相艳丽了些,稍有不慎便给人感觉一股风尘味儿,好在你的眼神澄净,举手投足也算端雅,算是弥补了这缺点。往后好好服侍花儿,一心一意待他,我这边也亏不了你。不过,你给你牢牢记住一点,在我这里是绝不容许宠妾灭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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