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宏一直弄不懂这女婿的心思,劝也不听,弄急了还给你脸子,想着就有些烦,忍着一口气,还是提醒道:“毛家如今风头正盛,郡王有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么?不若找个家世不惹眼的,家教好的闺女,好生过太平日子最好。”
承福郡王一听贺正宏的意思,便有些恼意,也是忍着气,缓声道:“为婿是为着允哥儿着想。那毛家如今地位斐然,将来毛家女所出子,自然另有一番功业,不用去和允哥儿qiáng争什么,此乃家宅和顺最好的结果不是么。若是另选别家女,会不觊觎世子之位么?岳父也要为允哥儿想想才是,他年幼失恃,着实可怜,如今尚未请封,难道岳父就不管他了不成。”
明明是好婚事好不好,若不是贺正宏得势,他能安然无恙至今么?那毛阁老得势,联了这姻,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呀。何况现在清算远没有结束,不靠上大树,心里怎么踏实。
这说话根本不靠谱。允哥儿既嫡又长,天生的身份地位,只需等待时机请封便是,这和续妻家世背景有什么关系?那礼部章程可是由得人乱来的?何况续妻来头厉害,上面说得上话,没准才会让世子之位旁落呢。
莫非这郡王爷,还想拿允哥儿要挟他不成?贺正宏想着,只觉一阵阵的怒意升腾。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货来着?
若是霍辰烨,他就一脚踢过去了。可是这位郡王爷,还是算了。他忍了好一会儿才顺过一口气来,再开口就随意多了,“郡王说得是。有郡王看顾体恤,允哥儿我自然放心得很。毛家这亲事,郡王爷可以去求求看看。姻缘天注定,如果有缘自是好事。”敷衍的意思明显,两翁婿再次无话可谈。
霍辰烨从贺老爷书房里出来,就有个丫头上前对他道:“……七小姐要去拜会简老夫子,请世子爷也前往西院书塾。七小姐说在小竹林里等您。”
霍辰烨点了头,就转身去了西院小竹林。
小竹林里空无一人,看来明玫还没有到。霍辰烨站在那一小片空地上,看着那小片歪倒的竹子,想起旧时往事,就象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不由面上含笑。
那一次,自己被气得bào跳,那一次,把那丫头吓得坐倒在地上。那一次她装模作样使人来认错道歉,说要绝声于京两月。那一次自己忐忑难安许久,谁知道打听才知,她不是不说话了,是不在京城说话了——她外出送嫁去了。
那时候,他还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她的指责。好在他终于明白,而她现今,已经是他的妻了。
那一次的话题,他好几次想和她说说,可她如今再不肯问了……不定在心里怎么九曲十八弯地胡乱想象呢,得找时间好好跟她解释清楚才行啊。
霍辰烨正想着,忽然听到背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正悄悄地靠近。
估记那丫头想吓他一跳报往日旧仇呢。霍辰烨脸上笑意更甚,盘算着自己等下是不是gān脆假装被惊吓到,然后腿软坐到地上去好了,让那丫头大仇得报心里美美吧。
也不知她是会理直气壮指点着他嘲笑得恣意张扬灿若桃花呢,还是假惺惺装无辜窃笑三两声道着“哎哟人家不是有意的”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已经走到他的身后,一阵浓郁的香味传来。
明玫平时连个香囊都不肯带,更从来不在身上涂抹香脂的,连衣服也不熏香,何况如此浓郁的,嗯,还带着点迷qíng的香味?
霍辰烨身体陡然一紧,蓦然想起刚才来给自己传话的丫头也并未见过,心中暗叫不好,只怕是个什么圈套。曾经的qiáng化训练让他发现背后有危险时习惯xing地先往侧边避闪,然后提气纵身,一跃到了五六步远处。这才抽空回头瞥了一眼,就见一个纤瘦的人儿呆呆僵在那里,大概是被他的动作弄傻了。
三两分熟悉的轮廓,四小姐明瑾?
这里地处幽静,远近都无人声人影。霍辰烨心下恍然,再不肯多做半分停留,施展身形连番纵跃着出了竹林。
等明瑾反应过来,开口想唤,霍辰烨早已没有了踪影。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个墨雕玉佩,面上一片悲色。
她还没来得及向他细细诉说衷肠,她还没来得及让他明白,这么多年她对他的倾慕之qíng从来没变过。就这样骤然相见又骤然分开了?
丫头花蕊守在边上,远远看到霍世子的身影往别处去了,忙急步寻来。
“主子,你还好吧?”花蕊被明瑾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了。
明瑾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那眼神空茫又颓然,好象原本仅存的某种希望也没有了,让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而死气沉沉。
这么短时间,花蕊心里明白大概事qíng没成,被明瑾那眼神看得着实害怕,忙上前扶住明瑾道:“主子,咱们回去吧。”
明瑾却不动,看着那断竹,神qíng恍惚,似乎陷入了某种追忆中。她的声音飘飘忽忽,轻得让人抓不住:“人人都说霍世子风流无限,可我却只见到他人才风流,平生仅见。你知道吗花蕊,我一见他就喜欢他,他从我身边走过,我又紧张又欢乐,我这一辈子,再没有过那种感觉。你知道吗花蕊,那种心咚咚直跳的感觉,那么有力地让人觉得,原来自己还活着。”
花蕊不知道说什么好,嚅嗫两下,半天才道:“主子本来就活得好好的啊。”
可是明瑾却没有听花蕊说什么,她仍是轻轻的,梦呓一般道:“可是上一次我们竹林相见,他也没有半分行为出格言语轻薄,他什么表示都没有。而这一次,我这么艰难才出得府来,他却只有一瞥就闪身避开。花蕊你说,连他也不肯沾惹我半分是吗?他压根就没在意我半分是吗?你说,他会不会根本不记得我了?”她说着,飘忽的眼神也落到了花蕊脸上,等着她的答案。
花蕊快要哭出来,她怎么知道,她该怎么回答主子呢。花蕊的眼神也四处乱飘,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来,忙忙地道:“不会啊,霍世子定然是记得主子的,不然这么大一片竹林,他怎么知道就是这里呢。可见他是记得的。”
明瑾一听,眼神恢复了些清明,看了看身边这片竹林,忽然就笑了起来。
她拉着花蕊的手,道:“你说的对!我怎么忘了,这片竹林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他如果不在意我,怎么还会记得。”她眼睛四处看着这片竹林,脸上的笑容更盛,“你看看,这片竹林和别处多么不同!是谁反复来过?是谁折断了这些竹子?那根根断竹,难道不是有人和我一样,因了怀念,因了遗憾,因对世道不公有qíng人难成眷属而泄出的愤恨?”她说着,便使劲去掰身边一根竹子,可那竹子宁弯不折,十分难放倒。
花蕊想要帮忙,明瑾不让。她怎么也不肯放弃,顽qiáng地较劲了好久,终于掰折了那根竹子。
明瑾看着那折了的细竹很开心,她象给自己鼓劲一样,轻轻握着拳头道:“我是不会放弃的,我终会让他知道我对他的好。花蕊,你说我能不能做到?”
那眼中的欢悦让花蕊也受了感染,花蕊笑着应道:“主子一定能做到的。那时奴婢快病死了,是主子坚持不放弃,才最终把奴婢救回来的,奴婢就信,主子说到就一定能做到的。主子对霍世子一心一意,也坚持不放弃,世子也一定会知道主子的好的。”说到最后,花蕊却声音哽咽眼睛发红。
这么好的主子,却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在郡王府里受冷落受排挤受欺负,活得,跟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又好了多少?听说贺家很厉害,可也没见贺家人替主子向郡王爷说过一声半句。
主子想做什么就做吧,要不然,真的象她说的那样,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
而明瑾紧紧攥着那枚墨雕玉佩,犹自开心:他会来这里,他对她,终究是不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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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挺着个大肚子,主要工作是陪姑娘们唠嗑。姑娘们也不能只两个两个嘀咕,还是要jiāo叉聊聊,以示俺俩关系好咱俩也不错的。等明琼跟明璐对上哈啦,明玫也跟三嫂子接上了火。
贺三奶奶张氏正说道:“……相公知道后,就很生气,还在屋里拍了桌子。我就问道:‘相公是作舅兄的,上次替二姐姐撑腰好威武的,这次去霍家也会将霍妹夫批责一顿的吧?’结果相公有些顾忌,说怕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动起手来可就斯文扫地了。我就说:‘他是妹夫,你是舅兄,齿序长着他呢,训他几句他就得白白受着没有回嘴的道理,更别说动手了。而妹夫行武你行文,讲话就更讲不过你了,你只管拿住道理说他一顿。’这么着说了半天,相公终于挺着胸出门去了。谁知却是寻了霍侯夫人一顿晦气。我听说后,吓得不行,会不会害得妹妹被婆婆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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