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被闺女哭的心头发软,见她真害怕了,也知道错了,便笑道:“哭得这么中气十足的,可见病已好了嘛。知错就要改,改好了还是咱贺家好闺女。”
一边说一边拍着她的背给顺着气儿,半天才哄住了。贺明璇发泄了一阵子,又有贺老爷亲自哄着,早觉得这病得有点值。只不好象小孩子一样一下子完全停住哭,也不好再继续撒泼闹了,便微微抽涕了几下,嘟着嘴问道:“爹爹怀里揣的什么呢,硬硬的硌的人脸痛。”说着坐正了身子揉了揉脸。
贺老爷听了,去怀里一抄,摸出那个大项圈来一晃,道:“去洗了脸重新梳妆,把爹爹送你的项圈戴上,回去开开心心的吃药把身体养好了,然后好好去给妹妹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贺明璇实在想不到爹爹不但来看她,还早就准备好了哄她的礼物,这下子面子里子全有了。她满心欢喜地接过一看,那项圈金灿灿的晃眼,非常的厚重,周边饰以云纹飞鸟,下面坠着个赤金的长耳兔子,上面还左右镶了二个红色的宝石做兔眼,十分的漂亮。
贺明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急急地先戴上了才去洗梳。
第二天早上,贺明玫厚着脸皮继续请假赖chuáng,反正药都开了,还没吃完呢,过了病气出去可是大大的罪过。听说,老太太倒是起身接受了众人朝拜,甚至连贺明璇都裹的厚厚的去请了个安。贺明玫不由悲叹,这些人忒的不讲义气,既然是同时病的,好歹同进退一下同时好吧,这么急吼吼地好了为哪般。大夫不是开了三天的药吗?话说那感冒啥的,不得至少七天才好吗?
不理贺明玫怎么抱怨,反正晚上的问安她是再不敢称病不出了,再装病,只怕大太太便要来给她“问安”了。
尚没起chuáng,大姐贺明琪来探病了。进来就一通骂,骂她怎么又病了,怎么不好好锻炼身体,扬言要把她拉去练武场蹲马步去。然后又说什么炭不够旺了,要加炭了,然后又怪丫头加多了,会压灭了火,又说窗子应该开条fèng透气,又显开的fèng过大了太敞风。还说那窗纸颜色不够新,还有那门帘挂的不够高......一顿呼呼喝喝把她屋里的丫头们指挥得团团转。
送走老大,二妞三妞联袂而至。这二位小姐细细致致地问寒问暖,轻言细语笑容和煦,三小姐甚至还亲手给她剥了个橘子,很是亲切的样子。贺明玫觉得似乎自从她熙和堂里一番辩驳后,这二位小姐,尤其是三小姐对她态度好很多呢。莫非这位是个M体,喜欢她昨天表现隐带qiáng势的那一款?
午间,贺明璇竟然带着奉书奉画大贺光临她这萱香院西厢,就梅林斗殴一事理直气壮地道了个看不出歉意的歉,大意是“大家都有错,而她错在不该先动手,如今先道歉,已经摆足了低姿态了,你要识相识趣噢。”然后不待歪在榻上裹着被子的贺明玫起身摆出个客气的相应规格的接待仪式,便转身往东厢找自己妹妹贺明琼去了。
晚上,致庄院里向各位小姐处传了话,召集合府的小姐共进晚餐。
因贺老爷妻妾众多,平时并不在一起用餐,大太太也并不要各位姨娘立规矩服侍,各位小姐也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按自己的喜好点餐自用。因此这样的聚餐其实并不常有。
众人见礼后,在暖阁里围着坐了。大太太和贺老爷显然都心qíng不错,一脸笑意。大太太更是柔柔地笑着问道:“这雪大天冷的,老爷要不要喝点小酒驱驱寒气?”贺老爷笑着应了。大太太便站起身来,亲去厨房再张罗下酒小菜去了。
贺老爷就不痛不痒地说起二位小姐闹梅林的事儿来,并让五小姐贺明璇当众给七小姐贺明玫道歉。
于是贺明璇站起身来,先对贺老爷道:“我午间已经去给小七道过歉了。”然后转身又郑重向贺明玫敛身一礼道:“是姐姐粗莽了,请妹妹勿怪。”
贺明玫被她这忽然的低姿态弄的不知所措,站起身来侧身避过,然后也福身回了一礼,讪讪道:“呃......是妹妹不好......”起身时眼神闪到贺明璇项上挂着的独一份的大金项圈,立马就明白这货为啥肯低头了。
贺老爷慡朗的一笑,道:“姐妹们就是要这样互相谦让,赤眉瞪眼的象什么样,以后都是大姑娘了,再不兴象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动起粗来。”
五小姐立马欢快地应了声“是”,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贺明玫也木木地应了一声,悄悄对地附送一枚白眼。
贺老爷不知为何就又一阵笑。
贺老爷平日里就是个慡朗的xing子,对子女要求的规矩也不多,甚是温和。加上今儿个贺老爷明显高兴,笑口常开,小姐们自然感受得到。于是在贺老爷自顾低头喝茶时,大家也没有gān坐着,开始互相嘀嘀咕咕着,慢慢开始聊天笑闹,虽不十分过分,场面也很活跃。
六小姐坐在五小姐旁边,细细打量起贺明璇戴的那枚金项圈来,不住嘴地夸着漂亮好看,表达着羡慕和与有荣焉。可惜无人捧场,两姐妹的双簧演的甚是无聊。
五小姐就看了看旁边的三小姐,说:“三姐姐的墨玉项坠也极漂亮,妹妹极是喜欢。”
她说着,凑近了身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三小姐胸前挂的项坠看,赤果果的表达着想要的意愿。静等着三小姐回她一句“妹妹的金项圈也极漂亮”的话来,她便提出跟她jiāo换。
姐姐不该让着妹妹么?你外公也是我外公呢,何况我不是白要的,我是要换的,真金白银地换呢。还有,你说了我的金项圈好看还不愿意换,可见就是言而不实......总之种种应对说辞她和六妹妹早就想好了,只等三小姐上勾。
见三小姐贺明珠压根不理这茬,六小姐贺明琼便继续感叹着那金项圈:“我越瞧越觉着这金项圈真是太漂亮了,即好看又值钱,正是雅俗共赏的物件呢,三姐姐你说呢?”说完便紧盯着贺明珠的脸,等着她接了话,便在一旁帮腔往jiāo换上引。
贺明玫腹讲:你的值的是按重称的钱,人家的不但值钱,还有钱也买不到呢。
三小姐贺明珠本来有些恹恹的没甚兴致说话,看两个妹妹眼巴巴地看着她,又不好不接话,便看了歪着身子脸伸的很近瞧看她的墨玉佩的五小姐一眼,淡笑道:“我觉得吧,五妹妹的脸蛋才真叫漂亮呢。”
这回答出乎二人意料之外,一时间五小姐六小姐便有些呆。
这要怎么接?总不能说拿她的脸蛋去换人家玉佩吧?
那边贺老爷便不由又是一阵笑。
这中间有个缘故。三小姐那墨色玉佩,原是三小姐的外公寿昌侯爷偶然得的,老侯爷想起那久未谋面的外孙女儿来,便转送给了三小姐,那天下朝时便托贺老爷带回来的。三小姐甫一戴上,五小姐就看上了,喜欢的什么似的,趴人家身边反复地抚玩,爱不释手。后来便仗着脸大私下讨到贺老爷跟前去,希望贺老爷替她讨来。
那天在美园,贺明璇又是捶腿又是揉肩,卖着乖撒着娇地磨缠贺老爷去说项。
贺老爷看着女儿那一副娇俏可爱的样子,心中很是喜欢。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包括有时有些仗着他的宠爱使横的,这都不算大毛病。可她行事却过于憨直了些,高兴眼馋,什么都在脸上。比如喜欢人家的东西,不但坦然地表现出来,还直白地找人讨要。贺老爷觉得这人呢,心思要正直,但手段不能直白。
他虽然喜欢她,她却不能靠着他的喜欢过一辈子。
贺老爷想着,便皱了眉,教导女儿道:“我若想替你办,我有很多种方法。比如我可以暗示你三姐让她主动给你,然后我表扬她爱护妹妹再重重赏她。这样她既不吃亏也得了好名声。你三姐自然会愿的。只是你要想一想,你想要一个东西,就这么急赤白咧地讨去?亲姐姐的东西,便是我不暗示,你直接去要去,你三姐看你想要的很了,没准也就给了你。可便是她愿意给你,那也是看在姐妹qíng份上,是她送你的人qíng。若是其它人呢,人家或和你没有这样的qíng份,或自己也喜欢着就是不肯送不肯换不肯卖,而你又必须要的,你要怎么办?难道qiáng抢去?不讲究一点方式方法怎么能办成事儿?”
贺明璇听了,就答应一声知道了,愁眉苦脸地坐到一边不吱声了。
贺老爷看了,就耐下心来引导她:“比如,你可以侧面打听你三姐更喜欢什么东西啊,拿东西去换;或者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啊,没做成的事儿啊等等,你可以帮你三姐完成或帮她出出主意拿功劳去换;或多去亲近你三姐,取得她好感,让她觉出你的好来,不再惜乎一个玉佩,也算是用感qíng去换。总之要想法让人家给的心甘qíng愿,两个人都开开心心......”
贺明璇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认认真真想招数去了。
这琢磨了好几天,还拉上六丫头一唱一合的,原来就是这么个拿话挤兑引人入套以物易物的招。偏偏三丫头不知防的紧还是没兴趣,根本不接招。人家直接从玉佩说到脸蛋儿,玩笑中透着亲昵。做妹妹的除了撒个娇嗔一句“姐姐取笑我”之类的外,无其它话可回。而贺明璇,却根本连这种姐妹玩笑间佯装不依的互动也没有做出。不能按原计划拿脸去换人家的玉,贺明璇不胜郁闷,自顾自露出一副十足的不甘又沮丧的呆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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