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婆子在仆妇间一直私自以司水婆婆自居,每每遇着司水奚落了一顿,还对人说不过是婆婆教训媳妇儿,家务事儿。吓得司水一向是遇冷婆子绕道。
可见这不是说司水说谁呢。她们在外面听着不象,可人家偏又没指名道姓地说,进去理论怕被人耻笑自己心虚理亏对号入座,只好在外面gān生气。
然后便听见毛大娘说:“冷亲家可说了,大伙儿等着瞧好了,就在年前,定让这不知好歹的丫头躺在她儿子身下任他骑。”
司水气的浑身发抖,早就哭起来,又不敢当场哭也声,怕人说她自己心虚往身上揽。只在檐下憋的辛苦。还是司茶细细劝了半天,进去胡乱骂了一通,只说一些人“东家长西家短,别到时现世报到自己身上,那才是造化呢。”“人在做天在看,不过都是奴才,蹬高踩低欺软怕硬的,就慢慢作好了,总有作死的一天。”也不敢实打实的理论。对方到底理亏,倒也不敢当面再十分嚣张,互相甩些子白眼不冷不热几句便罢了。
二人忍着气儿把水抬回来,一路原说好不再理会的,谁知司水当着小姐却又哭出来。
司茶说完了,却不免十分心虚,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小姐。
小姐每次听她们讲事qíng总是要听原话,她少不得就照实说了。
可是,奴仆之间,尤其是那起来老妇女,那有些话真是粗鄙不堪,腥荤不忌,她听着都十分臊的慌,想要远远躲开去,何况小姐呢,也不知小姐会不会怪她言语没个轻重。
看小姐仍是一副不惊不怒的样子,阿茶放了心,又有些说不清的隐隐的失望。
小姐真是好xing儿,从不为这些事儿生气,她跟在小姐身边二年了,从没见小姐发过脾气,对跟在身边的她们更是关照有加,跟自家姐妹一样亲热。跟着这样的主子,自然是修也修不来的福气,只可怜小姐出身不好,没个人疼惜撑腰,少不得,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没事对她们小姐也多了份怠慢,何况是对司水姐。
那毛婆子说的那么笃定,年前,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呢,若是大太太发了话,只怕小姐也护不住。她想着,看了眼司水,qíng绪跟着止不住的低落。
司水拿起帕子捂在脸上,好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哭。等下她还要服侍小姐去给大太太请安呢,眼睛红着可不得了。
“都是奴婢连累了小姐,让小姐受这样的委屈,连炭烧都没有。”司水说着,不由鼻子又是一酸,她使劲的挤着眼睛咬着唇,漂亮的脸蛋有些变形扭曲。
贺明玫看着司水那副泫然yù涕,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小脸慢慢板了起来。
其实细说起来,她的穿越也不算是最糟糕的,因为毕竟,她还有这么六个人伺侯着,这待遇真的不算低了。
司茶和司水,二个大丫头,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二个小丫头,素点和素心,都是八岁左右,刚从家生子里挑选上来的。二个粗使婆子蔡妈妈和范妈妈。
卧病在chuáng那么久,如果没有身边这些人一茶一饭的jīng心照料,她没准早就不知又被轮回到哪里去了。
正版的七小姐贺明玫,二年前贺府后花园踏雪赏梅时和大丫环司红一起掉入冰湖中,被捞上来时早已气息全无。据说都要入殓了,谁知贺七小姐竟又呛出一口气来。
而丫环司红却是当场丧命,死得透透的。按说人都死了,怎么着也能往忠心救主上靠靠的。但据说当时实qíng是,七小姐濒死,大太太震怒,言其十几岁的大丫头,竟看不住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姐,让小姐遭如此大罪,显然照应不周,很是该死。奖是没有了,连带的七小姐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司水也受了重罚,差点被大太太赶了出去。
这司水本就是个温柔腼腆的xing子,自此更是成了惊弓之鸟,把个贺明玫照顾服侍的滴水不漏,很有些有小姐没自己的忘我jīng神,让刚醒过来的这盗版货一度深感何福消受,惭愧非常。
这样一心一意的丫头,不过十多岁年纪,无依无靠身如浮萍,无人给她出头,她受了委屈得了欺负,除了哭,还能依靠谁。
何况欺负她的丫头,打的就是她贺七小姐的脸。
可是怎么做才好呢?贺明玫思忖着。
二年了,从醒来开始,她病病歪歪,做小俯低,装痴卖乖,老实而无害,不曾张扬出半只爪牙。虽然说不上四处卖力讨好,但对大太太从来都是恭敬有加,从无半分违逆。但她渐渐看明白,她无论如何表忠心表孝心,贺大太太都是一副高贵端庄的样子,玉面菩萨一样面含微笑八风不动。
并且隐隐的,贺明玫觉得贺大太太最不喜欢的庶女就是自己。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大太太对她,有种似有似无的敌意,比如大太太看别的庶女的眼神也许偶尔带着冷淡,看五小姐贺明璇的眼神也许偶尔隐有嘲弄,但看她贺明玫的眼神却时常含着不善。
她看的明白,下人的眼睛更是雪亮。做为府里最无依傍的小姐,惯会蹬高踩低的主子奴仆们,明里暗里对她的奚落白眼,慢待欺负从来没少过。
而作为嫡母,作为当家太太,对她这个小庶女,却是连明面上的庇护都没有。
那冷婆子最是惯会察颜观色,处事圆滑,要不然何至于能和太太的陪房一样得太太重用,管着府里的小库房。便是司水拒婚让她生怒,换了旁的主子丫头,她何至于敢把拖欠做得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知道太太最不喜的便是自己这位庶出的七小姐,因此用这样的行事方法向太太摇尾罢了。
一个老奴婢,主子小姐不同意,也敢放话出来,说要她的丫头就要她的丫头,说年前就年前?
她已忍了又忍。
这次,她不想再忍。
就从冷婆子开始!
就让司水起头!她xing格过于绵软,没有一点qiáng劲儿,会吃一辈子的苦头。
2第2章
“老爷今儿个沐休在家对吧?”坐在梳妆台前,贺明玫看着菱花镜里映出的那张明媚的小脸,和小脸旁忙碌的二个丫头,半晌问道。
“是啊,今儿老爷沐休。这么冷的大雪天儿,肯定也不会出去。刚才灶上,专给老爷预备的炉子也开着呢。”司茶回道,迅速收敛了多余的qíng绪,声音有些刻意的拔高。
小姐问了司水姐哭的原因,却不言不语,现在又转了话题,那意思就是那事儿揭过了吧。她们作为丫头,虽然有些不甘不服,却也不能再纠结于其中。
既然小姐这么想的开,安安生生的,也是她们的造化了,她们再没有撺掇着小姐生事的道理。当初老爷可是明说了,小姐旦有差错,她们屋里谁也不用活了。
现在倒好,她们反倒要小姐劝着了。
司茶手上熟练的梳着小姐惯常梳扎的双鬏,一边看了眼镜中的人儿。
小姐眼睛看着镜子,一副思索中的样子,悠然沉静,象一朵月光下静静悄悄绽放的莲花,那么好看。
明明还是个孩子,偏偏xing子磨的这样沉稳。小小年纪,遇到什么事儿都不燥不怒的,真是让她自叹不如。司茶心里深深叹口气,爹疼娘爱的人家,这样的年纪哪个不是正淘气的时候。连自己那样的穷家薄业的,母亲上回捎信儿来说,妹子也正皮的厉害呢。别说她家妹子,连自己痴长了这么多岁,都不时想不顾老爷的警告,忍不下去了呢。
司茶想着,心中满是怜惜,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了。
贺明玫看着镜子里司茶的脸色变化,便知道她在寻思什么,忍不住就笑了笑。
司水是外头买来的,逃荒人家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的,加上当时年纪小,也不记得家在何处有哪些亲人了,在府里孤零零一个人。司茶不同,她是家生子,爹娘都在贺家庄子上gān活,府里自然也有些自己的关系户在,加上她本人有过不错的际遇,竟也读过三字经识得些许字儿的。就这样的丫头,竟然明珠暗投到了贺明玫这里,跟着吃排头受气,虽然不时的想bào动一下,但从来没有过试图另攀高枝儿的举动,踏踏实实地跟在贺明玫身边照顾她。
真的,多亏有她们在身边。
主仆二人目光在镜子里相遇,贺明玫忽然开口问道:“知不知道老爷昨儿夜里歇在哪处?”
“歇在五姨娘那里。”司茶道,“夜里要了热水,早上取热水的时候,守火炉的婆子还嘀咕着什么早也要晚也要的呢。”
贺明玫听了便笑起来。贺老爷不亏是中年武将,还挺生猛啊。
二个丫头不知道小姐笑什么,互相对看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贺明玫误会了,值夜守火炉的婆子是看到司茶司水去要水太早,换班的还没来,不免觉得自己多劳烦了才抱怨的。若这俩丫头去的稍晚些,便自然另有轮早班的人cao持。倒不是那五姨娘和贺老爷夜战双次,还毫不掩饰地要水两回——虽然这事儿她也不是没gān过。
52书库推荐浏览: 古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