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楚惜惜自然是爱听的,并且这明显不是单纯的八卦。当初她特意打听霍侯夫人犯了什么事儿被送进来,想看看能不能寻到可乘之机。结果费了老大的劲儿,也只得只字片语。想来这件事儿自是被严令禁口的,又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如今更是水过无痕般了。
此时倒有人这么轻巧就告诉她了?
楚惜惜犹疑地看着那婆子。她语气不愤地说着“太过便宜她了”,然后又重点qiáng调“误食”两字,什么意思?
那婆子也看着她,微微地笑。
楚惜惜觉得那笑很有些意味深长。
她不由静下心来,细想其中的各种可能。
明玫也例行公事来请安了,若明玫有心施恩于她,为何自己不说?就算是不方便,也不至于见她时的表qíng淡然一如从前,连个示意的眼神都没有。所以很可能,是霍辰烨借了明玫的名头说话。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霍辰烨当不至于现在再设计陷害她。可至于说主动施恩放过她,楚惜惜自已都觉得,凭什么?
楚惜惜还是聪明的,很快就悟了。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啊,这是霍辰烨在等她主动立功哪……
指望霍侯夫人,自然不如指望世子爷。那几年霍侯夫人住在小院时,她没少奉承,可后来霍侯夫人出去了,哪里有管她?不管是无心还是无力,这都不是可靠的人啊。
楚惜惜当机立断,得找机会让霍侯夫人“误食”啊。也只有误食,她也才好脱身啊。
于是楚惜惜表现的越发的忠心不二,和霍侯夫人的关系也越发的好了,然后便开始时不时地在霍侯夫人耳边表露对霍辰烨的愤恨。若不是他摔她,她如何会这么些年凄苦?更不用忍受这许多身体的疼痛折腾!她的孩儿更不会死……说得咬牙切齿,“每每想起,恨不得咬他一口,恨不和给他灌下世上最毒的毒药……”
“你不怕他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如今这般,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楚惜惜截断她的话,表示自己不惧qiáng权,视死如归……
心里住着魔鬼,又如何经得住诱惑。
如此这般你来我往几番试探之后,这天霍侯夫人终于微笑jiāo底儿:“我这里就有毒药,你当真敢给他服下?”
然后她看到一双惊喜复决绝的眸子。
这天霍侯夫人便偷偷去后院取回药包,给楚惜惜看。——当日,这药袋就在她怀里,她本想jiāo给霍侯爷以示悔改之意的,后来见大家没人提起,她便最终也没有jiāo出来。竟然就这样让她安然带进了小院里,后来才找机会埋在了后院的树下。
大房那头,如今从不在她这院里沾一点儿吃食水饮,所以她们还要细细谋划,怎么才能在霍辰烨下次来请安时,顺利灌他一壶饮。
白色的粉沫,用纸包着。霍侯夫人从怀里摸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来……
然后,她就“误食”了。
——因为盛夏天气,两人又是密室密谋,更是闷热无比。霍侯夫人拆纸袋时,楚惜惜正手持大叶扇在旁。也许一激动手上用劲儿,大力的几扇扇来,那药粉被风chuī飞起,扑了霍侯夫人一脸,自然少不了进了口鼻中的……
气极败坏,急怒惊惶,心如火燎,兵慌马乱……
药粉并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收拾完现场发现无甚不适的霍侯夫人也终于安静下来,寻思着各种可能的后果。
此药虽烈,但好在她及时闭气,吸进肚里去的应该甚微。她沉住气等等看,不要象之前那样自己吓自己,或者最后根本就无碍?
就算最后发作起来,太医也有法子诊治,这方面她也不用太过担心。
真正让她担心的是,霍侯爷若知道她还藏有这祸害,又会是何反应?若知道她还在图谋害人,又会如何待她?更让霍侯夫人觉得不妙的是,为了表示配合,自己前番在霍辰荧嫁时,人前也表现得相当羸弱。那如今便是病死了,岂不是也合qíng合理?
左思右想许久,直到身上红点儿冒头,开始骚痒起来。霍侯夫人才终于下定决心,采纳楚惜惜意见,运用悲qíng攻关。
面对霍侯爷,霍侯夫人说自己被关在这里,想起从前悔不当初,一时想不开心生死志。这才翻出以前已经埋起来的药包来自用,准备结束自己这罪孽的一生……可是真到服了药后,才又后悔。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撇下子女不顾,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这相伴了许多年的自家男人……
那一番可怜楚楚的表演甚是让人动容。
并且人都想不开要自裁了,还能怎么怪她呢。
果然药被毁去,人被责怪,别的惩罚倒没有。
一切都挺顺利,只是霍侯夫人面上的痘疱发作得却更顺利,到太医来时,已经满面红点越发越密越长越大,有很多还连成一片,脓包明显。
太医看得攒眉。这发作速度,是吸进了多少啊?可霍侯夫人形容的,分明很是微量啊?
和治小儿同样的方法解毒,到第二天却只缓解了发烧,面上的脓疱愈发的大片了,并且红色退去,一片白脓可见,十分吓人。
太医沉吟了,最后的解释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对药的反应也不同。就像天花,越小的病人越容易医治康复,年纪越大的病人越是危险……
然后太医yù言又止,倒没有确定说她会传染什么的,却施针用药时候,都手戴套巾遮口,万分小心不肯接触到病人半分了。并且开了方子,却不是给霍侯夫人的,是让府里大量煎熬,合府分发药汤以防病的,然后,他自己就喝了一大碗。
于是霍侯爷领着两个儿子,也喝了汤药远离了病chuáng。然后更传话不让儿媳及孙子们再进这处小院一步了。
又一日过去,霍侯夫人烧彻底退了,人jīng神也好转很多。可面上脓胞却不见好转,并且似乎脓xing更多了,有些已经溃烂,流着粘达达白唧唧的东西,十分恶心。
太医看了,收拾收拾医具直道惭愧:夫人烧退了,等于是毒解了。只是面上的疮胞发作凶猛,下官技拙,无药可施。以下官之计,便只能等它们长熟了,脓排净了,也就自行结痂痊愈了……或者府上另请高明试试吧。
竟是就此撒手不管了。
霍侯爷父子再三问计,太医摇着头不语,半晌才道:……建议隔离,用糙木灰厚厚围洒住处四周,一日三次。
不用说,太医是真担心霍侯夫人有传染可能。
今时今日,霍侯爷也好,霍辰烁也好,断没有为她一人,让合府冒风险的道理。于是霍侯夫人被迅速移出霍府,送往霍家家庙独居。
霍侯爷不胜其烦,对霍侯夫人言道:“在那里好生过活,但惹事端,直接烧了你算完……”
这一次,霍辰烁仍是一脸惶惶,却也没有再哭。
。。
霍家家庙,和霍家祠堂虽然各走各门,但说穿了其实是前后院,隔断的那堵墙上有小门,需要时可开,是孝子守孝时临时住的,类同于结庐,方便早晚上香颂告。现在霍侯夫人一人住在那里,或者说是养病,或者说是等死。她倒是哀哭不断,可是待呼奈何?
刚搬来时,她面上脓胞正溃烂,而跟着过来的两个婆子怕她厌她,日常总是离她远远的。她们只做两件事儿,送饭送水。从来都是直接端了菜盆饭盆来,将饭菜倒进霍侯夫人门口的碗碟里,人就退了。或者提来水,把水倒进这院里的水缸里就走。
从不在此多停留,更不肯碰这院里的一糙一物,更何况替她处理伤口。
然后两人把院门一锁,其他的吩咐一概听不见,才不理她的死活呢。
无药可用,更无人帮手清理,霍侯夫人担心那些脓水流到别处会引起别处皮肤溃烂,没办法只好自己用糙木灰按在溃烂的伤口上吸脓排脓……
于是脓胞自行脱落的成白疤,用过糙木灰的成黑疤,满脸都是这颜色深浅不一,大小形状各异,表面凹凸不平的各色疤痕,眼皮上嘴唇上鼻尖上,满面开花,甚是可怖。
难看归难看,她如今已经好了。只是可怜她递不出消息回府,府里也没人来看她接她。“传染”两个字忒是吓人,她依然只能活在糙木灰的世界里。
屋里没有镜子,但霍侯夫人每每摸上那张自己都能揪住ròu芽的脸,也知道定然是极其难看的。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气愤不甘。自己落得这般凄惨下场,却没有给对手重挫,岂不是无功而返吃亏太过?
她等着人来看她,知道她好了。她等着太医来确认她没有传染病,她不会传染,她不危险。
然后,她就可以回府里去!
以前她就是太软弱太不决绝了,一边想让人家不好过,一边又想保住自己好过,才会于事无成。如今不了,如今的她比以前斗志更昂扬,满满都是拼个你死我活的勇气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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