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妈妈忙道:“谁说不是。太太能想的开,也是七小姐的福份了。若真是个伶俐有心的,跟在太太身边看着学着,将来就尽够用了。”一边心里暗笑,什么想开了,太太想不想的开,全看贺老爷有没有将她哄的开心,心里顺了,什么都好说,贺老爷的态度就是她的晴雨表。这么多年了,太太还是那娇小姐的脾气作派一点没改呢。
贺太太接着道:“自己省不省事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只是上次去唐家,倒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行止间看着也还大方,琦哥儿那狗也是qíng愿送给她养着的,瑭哥儿还主动送了她礼物,总好过那几个,让人不敢带出去。郑家又不比咱们唐家是自家人,若再丢脸可是丢到了明处。只希望她以后都能知道护着贺家,才不枉是贺家女子。”
姜妈妈道:“我看那七小姐年纪虽小,倒是个明白的,定知道太太是疼她的。”她知道大太太说的那几个小姐,四小姐带出去也是一声不哼,木头似的杵着,五小姐不分场合地混闹,六小姐,什么都想要的xing子到哪儿都不改。
只不过肯带七小姐出去见客,还有一个原因是要带璐姐儿去相看,只带一个人出去太过着迹了些,才多捎上那么一个的。多年的主仆,说不说透的话她都能猜到。
......消息传到慧园,二姨娘便急急赶往萱芷院。大小姐住在熙和堂陪老太太住,这院里只二小姐一人独大,十分方便母女聊心事。
“这么说,太太也是不同意的?”贺明璐急道。
二姨娘点头道:“我听着,也十分不靠谱。你不是说他和前头夫人鹣鲽qíng深的吗?怎么前头夫人竟是因他死的?”
“哎呀,姨娘,你怎么听风就是雨的。”明璐不满道,“那前头夫人平时就是一副病病歪歪的身子。那时两人争吵几句都在气头上,不过一时失手推了下。谁知前头夫人又怀了身子,更加体虚眩晕,正好两下里凑一起才倒了地,传到外头就完全成了他一人的责任了。姨娘你也不想想,如果真象外头说的那样是他的错死了人,那前头夫人娘家会一声不响么,只怕早闹得沸沸扬扬了。”
“那倒也是。那不是他的错他怎么也不争辩呢,任由外头人往他身上泼脏水?”二姨娘问道。
“可不就是说。”贺明璐道,带着气愤,细长的柳叶眉紧紧蹙着,“外头人最会胡说八道,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个样子。他被说的那样不堪却不辩驳,不正是他对前头夫人qíng深的表现么?只怕他心里也觉得前头夫人的死和自己有关,心里十分自责呢。”贺明璐说着,语气不由带上一丝怜惜,“并且听桂姨娘说,他为了前头夫人的死,之前的毛病全都改了,不但把那外室丢开了手,据说连几个通房丫头也配了人送了出去,只领着几个子女过日子。以前没个正经事作才会东游西逛的惹些是非,后头竟是也上进了起来,直求着国公爷给他谋了个实差——勋贵子弟都是谋个闲差图个名声,有几个谋了实差的,偏他就谋了,也不求官位大小,只求有个正事做。可不就在二舅舅的手下,在户部做了个佥事么。天天往衙门里去,竟是一心扑在公事上任劳任怨了。那么一直gān下去,踏实肯gān的能吏,便是不靠着国公府,那被提拔升迁还不也是早晚的事?桂姨娘早先从二舅舅处打听的,还会有假么。”贺明璐有些激动,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才停下来。
若是真如此洗心革面了,那倒是不错。从三品武将家庶女,配堂堂国公府嫡子,虽是继室,也有些高攀了,有的是嫡女愿意嫁。
二姨娘思忖着,便听贺明璐开始给她分析起优劣来,主要总结为几种:一个改过自新的男人,好过一个懵懂不会过日子还需要慢慢才明白事理的小年轻;家世好,若不是继室也轮不到她一庶女;听说长相好,人又多qíng——以前是对众多人多qíng,称滥qíng,现在已懂得只对夫人qíng深,谓专qíng;专心事业,努力走仕途,赚钱养家;背后国公爷是亲爹,世子爷是亲哥,大树底下好乘凉,以后子女靠爷爷靠伯伯也很方便。总之这就是一被经历调`教好的优质良配啊,捡漏子的事儿,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捡到就是赚到啊。
贺明璐激动归激动,思路还是清晰的,总结还是靠谱的,二姨娘听得连连点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还担心贺明璐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小女儿qíng结,准备当场喝破再劝解一番呢,如今听了这些能摆上台面的理由,倒真个个说的过去。
虽然是继妻,但时间一久,谁还会记得什么先夫人,嫁得国公府,堂堂嫡子正妻,那可是面子里子俱全的事儿。如此稳妥的现成便宜,不捡才傻呢。
当然,那些理由并不是明璐一时的想法。自从打唐府得了此人的信儿,回来后她已经反复琢磨过许多遍了。那时还担心这些消息不详不实呢。这些天打听来的那人的消息越来越多,却无一跑偏出她计算在内的这些条,这不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么。
贺明璐所以打了jī血似的亢奋,是因为她从唐玉萍处听来一个打了jī血的版本。在那个版本里,这焦恩赞从小生活在焦国公爷的严厉压迫下,前头哥哥又是个出众的,方方面面压过他一头,因此他本人十分不得焦国公爷甚至焦国公夫人的眼,也不是nüè待,就是不平等待遇,父母偏宠优秀长子,二子被衬的处处不如人,也处处不得眼,生活十分的憋屈压抑。后来亲娘死了,他和哥哥都没了娘疼,但哥哥有世子身份,大把的人围在身边,只他没有。而继母很快有了新弟弟,压根顾不得把眼光放在他身上,父亲也把目光放在新弟弟身上。于是他,更是彻底成了没人理的孩子,更别说得人教导了。所以大了些才会去外面花天酒地混闹一通排解,连成了亲也不懂收敛。
贺明璐觉得她十分理解他那份苦闷。象她,上有同是庶女的大姐压着,下有身份尊贵的嫡女三妹比着,她付出了多少努力,仍然不及大姐在老太太处得眼。而若非因为二姨娘和大太太从小的qíng份,她只怕也未必能入了大太太的眼,至于贺老爷那里,她从来就没排上号过。
她不憋屈吗?其它的妹妹们小,就她们三个大的姐妹,偏她是最最霉催的那一个。
大姐明琪明明只大她几个月,却因为占了先,任她多出挑,也得事事让着明琪先。走路走在前头,坐位坐在上排,衣裳份例,哪一样不是由大姐先挑了再轮到她。不高兴了还时不时可以训她几句,对她指手划脚一通,她回句嘴就是不敬长姐,就是无礼。她能说什么?
而三妹明珠,她能比吗?两姐妹但在一处,因她是作姐的,就事事处处要让着妹妹,护着妹妹。妹妹做得好,就显得她这当姐的很差劲尚不如妹妹;妹妹做错了事,是她这当姐的没有指引好,要教导着妹妹怎么做才是对的。她也是当姐的,她可敢在三妹面前训斥过一句?
凡此种种,说起来真是满腹心酸啊有木有。
所以焦恩赞的生长经历,深深引起了明璐那同是天涯沦落人般的同qíng和共鸣。让她觉得,她就是那个懂他的好女子,如果是她,定能和他琴瑟和鸣,奏一世谐音。
当然除了焦恩赞,还有另一个好女人感到了明璐,那便是焦恩赞的前头夫人。焦恩赞在外面行为放dàng,被家人甚至被世人所嘲笑,但他的夫人理解他,并没有责怪过他,还处处维护着他,不曾对他有半句抱怨。
直到夫人病在榻上,自知时日不多,才对他吐露心声,道:“妾身听过别人诋毁赞哥哥,妾身心里一直很气愤。妾身知道赞哥哥不是那样的人,赞哥哥只是,从小,在爹娘身边没有得到温暖关爱,才会出去借酒浇愁,释解痛苦,上面哥哥出色,下面弟弟争气,那种衬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感觉,妾身真的明白。妾身都懂,妾身懂赞哥哥。其实赞哥哥比谁都细心,最爱喝酒的时候,在娘亲的忌日前三天便滴酒不沾,一直记得父亲喜欢的宝剑,念念不忘要买回来,对妾身也关爱,对孩子们也好,看似大大咧咧万事不上心,其实比谁都细心,妾身知道赞哥哥的生活过的苦,心里的苦,是任何锦衣玉食也填补不了的。妾身不想再让赞哥哥这么痛,妾身早暗下决心,要给你幸福,妾身想和你一起过长长久久的一辈子,想要一辈子给你幸福。可是妾身太笨,还没有能找到好的方法能让赞哥哥感到幸福,妾身想着,妾身只要努力,一颗心在赞哥哥身上,总能找到那个方法的。妾身真的不想死的,妾身想留在赞哥哥的身边,哪怕妾身不能,能看着你幸福也好。那些女人,妾身不喜欢她们,因为她们没有人让你露出幸福的笑,只看到你不时的怒气爆发,越来越多的爆发。所以妾身不喜欢她们。如果他们能让赞哥哥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妾身便是死了也甘愿。”
男人哭的死去活来。才知他错过了什么,如此一知已,正可以过过暖心的日子,偏生却又没有了,得而复失,比之不得更让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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