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家便说既如此,买卖不成仁意在,那女儿嫁妆就全留归外孙女吧。并且女婿既娶,自然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不好让外孙子叨扰,那外孙女往后的日常吃穿用度所有开销便全由他金家付了,也算是对亡女的一点心意。
卢老爷子还是不愿。如何卢家女要让金家出钱养,养大了算谁的?人家卢家又不是养不起啊。
如此这般一番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最后金家说,小外孙女儿不jiāo给我们养也算了,但这祖孙qíng份不能少啊,那便变成添妆吧。等将来小外孙女儿嫁时,所有嫁妆卢家给多少,这外祖金家就加一倍——再加上她母亲的陪嫁全给她,于是,小小的卢佩仪就成了一个大大的富婆。
这件事儿当时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啊,所以明玫不过随便一打听关于卢佩仪的事qíng,唐玉琦和他一帮哥儿们头对头一阵嘘嘘,便整理报道出来了一大篇。
当然,八卦没有那么严格的主题,唐玉琦还顺便扒拉了些相关事件:
没多久,卢老爷子嫁了自家女儿之后,便顺理了自家所有资产,留了一份做养老之用,留了一份给小卢佩仪做嫁妆,然后其它的资财,全部捐与国库了——卢老爷子说:甚欣慰自家儿子已能安身立命报效朝廷,于国有用,是卢家的荣光......好男不图爷娘财,如此好男,怎能耽于此许身外俗物——竟没给这卢六品留下半分家财。
而这神奇地luǒ捐事件,据说还另有不可明言的原因:据说当初巡卢老爷子进京后,本想捐个无实差的官身罢了,谁知因为捐出的财物数额巨大,达了圣听。先皇亲自嘉奖,安了工部佥事——要知道工部本来没有佥事这么一职位,这硬生生多出来的一职员,做什么呢?皇上没jiāo待,连工部侍郎都不大清楚。但这是好事啊,人家不是有钱么,富可敌国啊,工部办事儿方便了呀。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工部只要银子不凑手的项目,都塞到卢佥事手上处理。事儿要办好,银子不太够,咋办,自己贴呗。据说卢家因此填进去的水漂银子,比皇上的私房钱还多呢。那时国库虚空啊,你有钱不给皇帝用怎么行呢。就这么着,卢家虽说官场行走,却很是当了些年的灰孙子。虽说腰粗气壮,行事还是有底气的,可到底经不住这无底dòng似的挤榨。直到后来,这卢家儿子也终于出息了,卢老爷子才一狠心一咬牙,老子不玩了,全捐了出去,他自己也报病致了仕。说是关门闭户过起了安稳日子,其实是长年携老妻孙女周游四方去了,倒自在了些年。只今年才长居京城,概因卢老爷子已年老多病,而卢佩仪也女大当嫁了吧。
听得明玫感慨非常。古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卢老爷子,大概就是知道自己怀揣的多,麻烦才上身,所以gān脆脱壳求活了吧。
而留给卢佩仪的那一份,到官府立了文书的嫁妆银子,不多不少,整整白银六十万两。六十万两啊啊啊,是想气死多少待嫁女呀?别人明玫不知道,自家大姐的嫁妆预算是六千两啊六千两,从三品实权京官家的长女啊长女。为毛会有人瞧不起商贾呢?好吧,就算瞧不起商贾,有人瞧不起银子么?
有这样的嫁妆银子傍身,是你想低调便能低调的么?你掩耳藏铃吧就。
所以卢佩仪虽多年几乎不在京城露面,到底还是没避过风头去,仍然有不少人知晓她的往事身家,以致招来了白眼láng。——这世上有多少人为财死啊,这么个晃人眼的富婆,招来只láng有何奇怪的呢,若不是她近期才露这么三五面,只怕引来的láng群更壮观呢。
“树大招风,财多招眼,”卢佩仪咬牙道:“妹妹既能知道,那无赖自然也能知道。我还以为事隔多年,记得此事之人已甚少,我也早已长大不再是当初的小姑娘模样。要知道,连韩家妇幼亲眷回京时候较晚,都所知不多呢。那无赖也只说对我一见倾心......也是我迷了心窍,竟不曾多想一步。想来那无赖是早有预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一笑:“可叹我还以为是自己长相能入人眼才引来的祸端呢,幸亏妹妹点醒。”
明玫扑哧笑出声来:“姐姐原就是花容月貌的,叫人着迷呢。我第一次见姐姐,不就被姐姐迷上了么?所以妹妹大胆猜测那人不只图财,定也图貌。美人巨富,人财两得的事儿谁不想呀。”
关于那贾谨,据唐玉琦说,此人也是读书人,读书倒也算踏实,为人一向老实谨慎,生活朴素,各方面作风并无不良风评。如此很正常的一个人,却行出出人意料之事,这才让人费解。
明玫便想起贾家早已分家的事儿来。大族世家多有此种qíng况:早已分出去的旁支同族依傍着本家的名头,能在外行事方便些,能里外揩点油,能装装面子都不假,但日常人qíng往来生活作派大概也得硬挺着赶着人家的气派走,入息少派头大,生活过得捉襟见肘并不奇怪。所谓朴素,是囊中羞涩的一种表现形式吧?那贾谨大概是真想娶卢佩仪回家呢——话说这样的巨富美人,谁不想娶回家去?
可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呀亲,邪门歪道坏人姻缘是可能被切小JJ的哟。
“人财两得?那无赖凭什么想这好事儿?凭什么天上给他掉ròu。”卢佩仪气愤道。人不是他的人,财不是他的财,凭什么眼馋。看似她银子来得容易,哪一分不是她祖父当年辛辛苦苦赚得的。她祖父为此早早疲累过度常抱病在身,如今还缠绵病榻。她姓卢的不心甘qíng愿,想白得她的银子,美死去吧。
“那姐姐可有什么打算?”
卢佩仪闻言心中一喜,她既肯这么问便是肯参与了吧。祖父说过,与有智者斗狡乃下下策,唯诚可动人心。自己之前觉得这小女子不过懵懂,才会想要不动声色地把她和贾家对立起来,谁知人家左推右挡,竟是片叶不沾身啊。
想着,脸上便露出些赫色来,对明玫苦笑道:“原想借你贺家之势,才起心思把妹妹绕进来的,想着有贺指挥使的名头在,那贾无赖应是不敢再乱来的。还以为自己聪明不露痕迹,不想竟是早早被妹妹识穿了,姐姐真是无颜以对。”
贺指挥使镇着整个京城呢,是那么好请动去给谁家镇宅儿的么?
明玫也苦笑道:“姐姐不用介怀,也是妹妹正好遇上了。不过姐姐既找上我,我便也实话实说吧。我跟姐姐比,景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贺家女儿众多,妹妹只是个小庶女而已......上次郑府宴上,那贾金兰说妹妹的话虽是难听,其实说的也是实qíng,但她更捏造rǔ及了我唯一嫡姐的姻缘人品......这样的事儿我家太太老爷都能忍下不理,我更是人微言轻......姐姐还是另外想法才是。”
卢佩仪才生出的一点希望又被灭了,不由有些沮丧,但还是点头道:“我如今玉佩被他拿走,有物证在手,只怕我更有口难辩,那无赖只怕更嚣张了。我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走了,多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便到走途无路,也无非挣个渔死网破罢了。”
卢佩仪这方面倒真是让人佩服。身陷困境,也哭也怨也伤心,甚至使手段动yīn招,但总归是在力争,不轻言放弃,不寻死觅活。
明玫看着她面上的坚毅之色,轻轻摇头:“他不过一个轻薄làng子,姐姐好好的女儿家跟他渔死网破,不值得。”
是人就有弱点,知道了弱点就易攻破。
那贾谨于好色上有限(既然独处都没有用qiáng搂抱亲摸的话),自然是为贪财(大家公子见多了或过惯了锦衣玉食,想摆脱朴素之风很正常),几次遭遇战都没有得手(胆小谨慎一定的,只怕到了优柔寡断的境界,不排除背后有人唆使怂恿),在外风评好被揍便窝着(大概也是个极好面子重名声的,或有不得不好面子的理由,比如被家长知道在外惹事会被狂扁等)。综上所述,此人所看重者排排队,无非一财二名三色。
色上么,妞既不愿献身,便表现决绝即可。
主要于前两项上,诱以利,伤其名,主动出击,双管齐下,便能解决他......
等明玫如此这般缓缓说完,卢佩仪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又把她的手握的死紧,感激得很声qíng并茂:“妹妹呀,姐姐真是多亏有妹妹提点呀。妹妹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呀......”
又亲妹妹一回,把你嫁妆分亲妹妹一半成不成啊。明玫腹诽。
不过人家亲妹妹也是不兴分嫁妆的。所以这要求还是太高鸟。
有的人被bī到绝境会自杀,有的人被bī入绝境会杀人。如果一定要分,明玫觉得,卢佩仪一定属于后者。并且她还是一开杀戒便毫不顾忌池鱼的狠角色。
当然,她们闺阁女子,尚狠不到那个杀人越货的程度。而明玫觉得,亲不亲妹妹的就算了,她有好多姐姐呢,她只盼自己能清醒些,不要做了那冤死的池鱼就阿米豆腐了。
......
52书库推荐浏览: 古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