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王掌柜与钱老大夫送上了万民伞,恰好本地百姓那边,也有几位乡老作为代表献上了万民伞,周康看着这两顶万民伞,当场泪如雨下,只觉得自己在清河待的这几年,是生平最有意义的日子,顿时觉得过去在京城做官的十几年都虚度了,暗暗下决心以后都要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哪怕是一辈子无法回到中枢,也不会辜负皇帝对他的提拔与信任!
刘谢是个腼腆老实人,这种万民送别的戏码对他来说有些无法承受,早就满脸通红地避开了。还有钟淮,看到这个qíng形,自己却不是主角,心中不由有些怅然若失。但一切都是他自作孽,他也无法埋怨谁……
周康不是个爱虚架子的,对着清河百姓发表了一番谈话后,便正式向他们告辞,只是临走前还拉着罗县丞说:“这官道瞧着太窄了些,如今来往清河的人越来越多,前两年咱们忙着富民,竟忘了修路,还有江边的堤坝也该修补一下,最好是赶在夏天雨季到来之前。罗老弟,如今县衙还算富裕,你可千万别忘了这两件大事……”罗县丞连忙应下了。
如此这般拖拉了大半个时辰后,青云一行人总算正式上路了。她与周楠坐一辆马车,钟家母女坐一辆,另有一辆是给余嫂子母女坐的,狗儿也在那辆车的车辕上坐着。青云留意到上车时,这两年里已经很少见面的钟胜姐很冷淡地看了自己一眼,连声招呼也不打,倒是钟太太还向自己与周楠问了声好。想来钟胜姐大概是仍旧为当年那桩案子的事生她的气吧?青云自认问心无愧,也不放在心上。
倒是周楠为她打抱不平:“明明是她老子做错了事,摆这副脸是给谁看?若不是刘叔和你好心,我父亲也不会原谅了钟淮,收他做个师爷,无论是薪资还是礼遇,样样都是上等,她不念你我的恩qíng就算了,还要怪我们!”
青云笑笑:“你跟她生什么气?她要怪就让她怪去。世上人那么多,难道还能qiáng求个个都喜欢我们?”
周楠一笑置之:“这倒也是。她不合群,咱俩做伴就好,路上说说笑笑的也不寂寞。”
“咱们不但可以说笑,还可以看看风景。你别老念叨那些规矩,外头人少的时候,放松一下又有什么要紧?”青云掀起了车窗帘子的一角,遥望远处的山景,忽然吃了一惊。
就在那青山绿水之间,几骑人正朝他们奔来,为首的那人眉目清朗,穿着一身深蓝直裰,身披玄色斗篷,逆风而来,正是曹玦明。
第十章剧变
周楠一边吩咐丫头整理车厢里放的零散小东西,一边回头去看青云。此时的青云正趴在车窗边上,做贼似的偷偷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瞄,但瞄上几眼,又要缩回头来,放下帘子,过了一会儿,又再掀帘子偷瞄。
在青云如此这般重复了三四遍之后,周楠忍不住道:“你在偷看些什么呢?那么鬼鬼祟祟的!”
青云整个人一僵,回头看着她,眨了眨眼,gān笑着问:“很鬼祟吗?”
周楠点点头,眼看着丫头下了车,便推开青云,凑到她先前的位置上,也学她这般偷偷往外看,正好瞧见曹玦明牵着马,跟周康、刘谢在说话,说什么内容听不清楚,但瞧他身边两个下人的动作,似乎正打算将他主仆三人的行李和骑的马往船上牵。
周家此次出门,是特地雇了四艘大船的,除去船工水手外,周家父女带着近侍坐一艘,青云跟周楠在一处,刘谢带着几个青云雇来的人一艘,钟家主仆十余人自占一艘,剩下的周家仆役押着大件行李和车马占一艘,说起来倒是刘谢那艘船最空,他又跟曹玦明jiāo好,多添主仆三个也没什么。但曹玦明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他们两家同行?
周楠斜眼瞟向青云,一脸的古怪:“你这是在偷看小曹太医?”
青云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谁偷看他了?!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奇怪,他怎么来了?”
这分明就是承认自己偷看了!
周楠抬袖捂口轻笑:“好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青云脸红了红,倒是很快镇定下来:“你又知道什么事了?”
周楠斜眼看她:“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是冲着你来的!”
青云的脸更红了,却还嘴硬:“这个我知道啊,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想从我这里打听些事儿嘛。”
周楠嗤笑一声:“若是这样,你一边脸红,一边偷看人家,是什么缘故?”
青云哑口无言了,只能gān巴巴地说:“我跟你相处的时间长了,又老是听你说教些规矩礼仪什么的,所以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看他,怕别人知道了笑话我。至于脸红,当然是因为我不好意思啊!”
周楠白了她一眼:“你少怪到我头上了,你想偷看哪个男人,与我什么相gān?!”说罢便下车去了。早已有婆子在车外拉好帷障,遮挡着她的身影,她很轻松地就带着丫头们上船去了。
青云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忙将落在车厢里的随身小包提上,掀开帘子跳下车去。她可没有丫头侍候,也没有婆子布帷障,远远见着钟家母女也在婆子们的簇拥下上了他们那艘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是孤零零的,不由得自嘲一笑,便预备登船。
这时,曹玦明走了过来:“姜妹妹。”
青云只得站住回身迎向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那日钱老大夫对她说的话,看到曹玦明就格外尴尬:“曹大哥怎么也在这里?”
“我前些时候回老家时,听家中长辈说,东北多好药,便想过去开开眼界,顺便搜罗些好药材回去。”曹玦明说这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承蒙周大人与刘大人不弃,这一路我就要与你们同行了。妹妹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一定开口,别跟我外道才是。”
青云眼神乱瞟,两手扯着小包袱的结:“曹大哥是不是……怕我这一跑,以后就没了影儿,你想找我问以前的事都找不到人?”
“当然不是!”曹玦明连忙否认,“我……我真是为了药材才去的!”顿了顿,“等到了地方,也许……也许不会待太久。”
“哦……”青云心里又有些失望了,曹玦明只打算送她一程吗?还是说只要亲眼确认她在什么地方落脚,以便日后过来找人,他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呢?她心里有些小怨言,觉得钱老大夫想太多了,曹玦明看重的还是她脑子里失去的所谓“记忆”,哪里是对她有意思来着?
眼见着青云忽然间沉下了脸,曹玦明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可又舍不得就此结束这段谈话,虽然他与青云即将同行,但一路上分坐两艘船,只怕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话题:“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听刘大人说,你已经雇了个小丫头,怎么不带在身边使唤呢?”
青云勉qiáng笑了笑,道:“杏儿跟她娘在一处,彼此也可照应。我一个人也习惯了,要是真的需要人帮忙,周姑娘那里也有人。”
曹玦明便劝她:“周家丫头虽多,但他家本是世家,又曾联姻勋贵,家中下人难免自觉高人一等。若周姑娘主动帮你,吩咐下去,那些人自然不敢不依从,但次数多了,心中难免会有怨言,脸上也带出几分来。而你的xing子,又是个受不得气的,见她们这样,肯定不愿意再请他们做事了,难不成真要事事靠自己动手?吃饭要自己去厨房拿么?喝茶要自己煮水么?想跟刘大人说件什么事,也要自己去吩咐船工或仆役传话么?那样周姑娘见了,脸上也会过不去的。”
青云哑然,想想这种可能xing还是很高的,虽然周家的丫头婆子对她一向还算恭敬,但一来她对周家父女算是有恩,二来又没跟她们日夜相处,偶尔托她们办点小事儿,她们也不会推拒。可现在一路沿水路去锦东府,怕是要走上几个月,天天烦人家做事,心胸宽的可能都会觉得她加重了自己的工作,周楠身边那些xing子颇为刁钻贪小便宜爱计较的丫头婆子,还不把她恨到骨子里呀?她是打算跟周楠好好相处几年的,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埋下隐患。
看来还是要赶在船未开之前,把杏儿叫到身边来,不如索xing让她们母女一块儿来算了,杏儿也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有些事同样不方便去办。
拿定了主意,青云看向曹玦明的目光里就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曹大哥,多谢你提醒我了,不然我一定会犯错的!”
曹玦明微微一笑:“这有什么?你我是多年的qíng份了。虽说你如今心里对我不复从前亲近信任,但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需要我关怀照看的好妹妹。所以,好妹妹,哪怕你心里恼我,也别不跟我说话,不肯搭理我,有事只管使唤我去做,全当为从前的事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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