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家小女儿,清秀伶俐,灵气bī人,不但说话很讨人喜欢,才十二岁就已经熟读诗书了。太后瞧了欢喜,一问,才知道这小姑娘是庶出的,一直养在嫡母跟前。她心里不由觉得可惜,年纪太小了,又是庶出,配不上清江王,倒是……可以考虑两年后纳入皇帝的后宫,做个低阶的妃嫔。
青云躲在碧纱橱后头偷看,自然将这姐妹俩的行止看了个分明,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等那家母女三人离开了,青云又透过窗子看着她们走出慈宁宫大门,方才转身去找太后。
太后笑吟吟地道:“这做姐姐的虽然长得不错,人也老成,就是俗了些,不大配得上你大皇兄这样的才子,倒是那小妹妹不错。青儿,你说过两年让皇上收了她入宫如何?出身是低了点,做个才人、婕妤的也够了。”
青云忽然明白了,笑道:“怪不得我瞧那母女三人透着古怪,原来她们是打着这个主意!”于是向太后解释:“这家人既然是世家出身,教养女儿总该有个标准,而且他家从前得罪了皇家,好不容易进趟宫,怎会不事先打听清楚母后的喜好?凡是进宫来请安的,谁不知道母后讨厌紫红色的衣裳?也就只有楚王太妃会穿罢了。他家大女儿却敢穿,这分明是故意讨母后的嫌!”
太后恍然,旋即恼了:“他家原来也跟那三家一般可恶!亏我还觉得他家小女儿不错!”
青云淡淡地道:“他家看不上大皇兄,却很愿意跟母后做亲家。谁家庶女敢在嫡母嫡姐面前如此张扬?她上赶着讨母后欢心,她嫡母嫡姐毫无所动,可出了殿门,她们脸色就变了,那小姑娘也立刻老实了许多,在嫡母嫡姐身后恭恭敬敬的,她姐姐是眼尾都不瞄她一眼,跟在殿中姐妹qíng深的模样差太远了,可见她母女三人平日里相处远远没有在母后跟前表现的这般亲密。我觉得,他家大概是有意让庶女在母后面前露脸,打的也多半是您想的那个主意了。”
太后更加气恼:“可恶!皇帝才多大年纪,他家就打起后宫的主意来了!我断不能叫他家得逞!”
青云忙劝道:“母后息怒,他家虽有些小心思,也没犯什么罪,您生那么大的气gān嘛?以后不再召见他们家的人就是了。”
“你哪里知道母后的心!”太后心里一酸,眼圈就红了,“不光是你大皇兄,还有你和皇帝的亲事,我心里日夜都在牵挂,睡都睡不好。皇帝也就罢了,他不愁娶不到媳妇,只怕找不到个好的而已。可是你呢?我的儿,你都十八了,我每次跟你说起好人选,你都看不上,可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第四章心声
青云听得有些不自在,勉qiáng笑着想扯开话题:“母后不是在说大皇兄的婚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牵扯到我身上去了?长幼有序,母后还是先把大皇兄的事给解决了再说吧。”
太后却不愿就这么转移话题,红着眼圈道:“每次跟你说这个事儿,你都这般顾左右而言它。若换了是一般人家里头的父母,要给儿女决定亲事,哪里还会问孩子的意思?只是母后一想到你这些年受的苦,就不忍心委屈了你,但凡遇到与你相关的事,总要听听你的想法,盼着事事都能顺了你的心才好。可别的事都还罢了,这婚姻大事却不是玩的,你如今还年轻,不知道事qíng轻重,只一昧由着xing子来,日后若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母后怎能看着你毁了自己一辈子?!”
青云听得直皱眉头:“母后说得越发夸张严重了,我的婚姻大事还没到这个地步吧?我做什么了?不就是不肯答应嫁给您看中的人吗?如今还在孝期里呢,您急什么?!”
太后叹了口气:“母后哪里是为了这个?那些人你若真的看不中,再挑好的就是了,可母后瞧你压根儿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无论母后提谁,你都不肯答应,连见也不肯见一面。母后心里琢磨着,你不是真的看不上人家,而是早就认定了一个人!”
青云不吭声,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太后见状更加发愁了,苦口婆心地道:“母后自小看着那人长大,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实话,他相貌xingqíng都还好,只是身份配不上。若你还是从前的孤女,他家当时就给你们订下了亲事,也就罢了,那是他的福气,可偏偏又没有!想来他家那时是嫌弃你的出身?如今你倒是有了身份,却又换成是他家不配了!可见你们两人之间是注定了有缘无份……”
青云忍不住cha嘴道:“我不知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曹大哥从来没嫌弃过我的出身,那时候我身世不明,说不定就是他仇人的女儿。发现我不是之后,我与他之间又有了别的矛盾。我一直都拿他当兄长一般看待,是到了东北后,常常受到他的帮助和开解,我才觉得他挺不错。我这样的xing子,如果真要嫁人,最好还是嫁个知根知底的,能忍受得了我的xingqíng为人,那才行。曹大哥人好,对我也真心关怀,除了他我还能选谁呢?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他后来还救了我的xing命,并为此负了伤;我要进京,他丢下自己的事一个人跟着来了;我跟楚郡王一起被隔离,随时有可能染上天花时,他也不顾一切地带着药箱找了过来。母后,您想想,有个男人可以为我做到这一步,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身份不身份的,早就不重要了!”
一番话说得太后呆住了,她原是个感xing的女子,极容易被人说服的。她心中细想,若是先帝在世时,也能为她做这么多事,那她就是早早死了,也是心甘qíng愿的!
这么一想,太后眼里就溢出了泪水,哽咽道:“我的儿,这人世间,真心人难得,母后也明白你的想法。若他当真无论富贵贫穷、生老病死,都能守着你不离不弃,那确实难得。”
青云听了有些惊喜:“您愿意接受他了?”
太后却擦了擦泪水,摇头道:“母后不是这个意思。”
青云立刻拉下脸来:“您这是耍我呢?!”
太后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好孩子,不是母后耍你,这是实话。若你当真遇到难处,或是穷困潦倒,或是身患重疾,那曹玦明确实会对你不离不弃,拼了命的帮你、救你。可你如今贵为宗室县主,有我这个太后和皇帝这个兄弟做靠山,既富且贵,无人敢轻易招惹你,那曹玦明就只会远远地看着,悄悄儿关注你的事儿,但绝不会走近来,对你说,他要娶你。”
青云听得有些黯然。虽然太后的话令人刺耳,但不得不说这几年曹玦明的表现就是这样。若说进京之前,他与她之间还算有些默契,那么进京之后,她身世大白,他也知道了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他就开始疏远她了。
她要找他去看病,他一定会去,但言行举止就跟一般的大夫没啥两样,绝不会与她多说一句亲密些的话;她要向他讨药,或是拜托他做什么事,他即使再忙、再辛苦,也一定会做到,可他一文钱也不肯收,无论多么珍贵的药丸,都一律白送,而且是让手下的小厮送来,他能不在她跟前露面,就不露面;她跟他提起从前的约定,他装听不懂,若她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他就推说身份不配,噎得她想打人,他甚至曾经想过跟别家姑娘定亲,虽然最后还是打消了主意,但也把她气得不轻。
她现在很少见曹玦明了,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也是在宫里由得太后宣召太医来瞧。偶尔向曹玦明讨个药,都是让家里的仆人去办的,曹玦明也同样派仆人把东西送来。两人的关系就好像他是她的私家大夫一般,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当年曹玦明与太医院合力研究牛痘,不出半年就有了成果,世人皆道功德无量。当时先帝还在,对他大力褒奖赏赐,他曾一度在京中声名大噪,风头一时无两。她还以为可以借机向先帝求个赐婚,结果他只给亡父求了恩典,请求先帝不要为亡父曾经的过错而怪罪后者,怪罪他母亲以及家族亲人——先帝其实早就原谅曹太医了——曹玦明甚至没有请求进太医院!之后他就安心在京城开了家医馆,满足于做一个小小的名医。
她还知道他把寡母从家乡岍州接了回来。她曾经递话说想去看望老人,结果他回复说老母在路上沾染了病气,怕过给了贵人,婉拒了。
青云也是有自尊的,被人这样拒绝,哪里还会再委曲求全?她只是不明白,曹玦明为何对身份之别看得这么重?明明有好机会,他也放弃了。他可以为她连xing命都不顾,为什么就不能放开门户之见?
沉默了一会儿,青云方才轻声对太后说:“母后,我不是个死脑筋的人,曹大哥从前对我确实挺好,如果他愿意跟我在一起,那当然再好不过。身份有差异,我们可以另想办法。但他连这一步都不愿迈出来,那我还何必qiáng求呢?我并不是认定了他这个人,只不过是这几年还没有遇到第二个能让我看得顺眼的,您说的那几个人选,连您自己都不甚了解,我又怎能轻易就答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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