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出去了大半天,还没有回来。虽然糙屋附近无人经过,但罗蕴菁就是忍不住想:他们一定是觉得大事不成,我也没用了,带着是个累赘,还不如丢下我,他们好逃走。若非如此,又怎会如此不客气地对主人说话,连一丝敬意都没有了?
这种念头在她脑子里不停地盘恒着,越发加深,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眼下离不得这两人。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从小娇生惯养,身上既没钱,也没侍候的丫头婆子,独自一人能上哪儿去?难不成还要卖身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不成?可叹她从小就是被齐郡王妃蒋氏教养长大的,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不少,却不曾在针线女红上用心下过工夫,否则还可以靠卖针线活度日,但那种日子绝不是她想要的!
她该怎么办呢?
罗蕴菁胡思乱想了半日,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才终于等到了死士首领等二人回来。他们带回了简单便宜的gān粮,她早已饿得不行了,那两个馒头根本顶不了多少肚子,连忙就着凉水吃了些gān粮下去,才有jīng神抬头去打量死士首领他们,发现他们脸色很不好看,不由得心一沉:“怎么了?外头的qíng势不妙么?”
“确实不妙。”死士首领道,“齐郡王府已经没了,卢侧妃生的几个儿子带着他们小兄弟,还有几个王府的下人,搬到了另一个宅子里,王府如今有官兵严加把守着,还有宗人府与大理寺的人连夜查抄,大约是想找些什么证据之类的。宫里的消息完全传不出来,我怀疑,珠儿已经被发现了。”
那老死士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进宫时,是公然用的齐郡王府的身份,如今王府都没了,小皇帝又怎会留她在宫里?她身上还有我们jiāo待的药呢,若有人搜一搜,是万万逃不过去的。真真可惜了,她老子又已经……”
死士首领神qíng一黯,低下头去:“官兵来得太急了,兄弟们不知逃出了几个,方才去官衙,时间太急,我也没好生查看,只见到珠儿的爹以及几个人的尸首……也许有人平安逃了出去,但眼下不知所踪,也不知从何找起。”
罗蕴菁忙道:“难道你们先前就没约定过一两个会合的地方?兴许他们也在找我们呢?总有踪迹留下的!”
死士首领瞥了她一眼:“从前我们曾经逗留过的地方,朝廷都已经知道了,我倒宁可失散的兄弟不去呢,免得被官兵发现。如今我也不能到那些地方去了,姑娘若实在想去,不如自个儿试一试?”
罗蕴菁气得涨红了脸,咬牙道:“你这是做什么?只因为我不是男孩儿,所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你可别忘了,罗家是你主子,而罗家就只剩下我这根血脉而已!”
死士首领冷冷一笑,没说什么,倒是那位老死士,有些不大高兴了,淡淡地对罗蕴菁道:“姑娘不必如此,罗家还在时,小爷姑娘们多,除了嫡出的几位,谁见了我们老大不是敬三分的?姑娘很不必在我们跟前摆主人架子。说起来,这十几年里,我们被齐郡王妃骗得不轻,把那骗子当成是六公子也就罢了,姑娘就在王妃身边度日,怎么也会被骗倒?亦或是姑娘本就知qíng,只是为了做皇后,就瞒着我们了?!”
罗蕴菁更生气了:“你少胡说八道!我也是被骗了,我可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什么罗六公子。倒是你们,好歹也能见到那人,怎么就没认出那是个假的?!”
那所谓的“罗六公子”,死士首领已经亲自去查问过了,确认只是蒋氏找来的冒牌货,差点儿没当场捅对方一刀,只是怕留下痕迹,惊动了官府,才把人打晕了就要走人。谁知同行的罗蕴菁却是个气量狭小的,一想到有人顶了她罗家唯一血脉的身份,害得她不受这些死士们尊重,就随手抱起一个瓷花瓶往那人脑袋上砸下去了,那假的罗六公子当场就断了气。在场的其他人吓得大叫,引来了外人,死士首领和老死士只好带上她逃跑,又为了甩掉跟踪的人,绕了一个大圈,回到藏身的庄子上时,才发现官兵已经扫dàng过他们的老窝了。
还好他们出了门,否则也会被人一并抓走了。但眼下的qíng势,却说不上比被官兵抓走qiáng到哪里去。
死士首领对同伴道:“眼下出京的各条大道、官道都有重兵把守。连码头和车马行都有衙门的人盯着,还有京西大营的骑兵奉旨在京城周围游走,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便要扣押下来。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泄露的,但他们手里似乎有我们的画像,想要浑水摸鱼,怕是不成了。”
“既如此,咱们就先在京城周边找个隐蔽之处藏起来,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走不迟。”
“事qíng没那么简单。”死士首领叹了口气。“京城外围的镇子或田庄,管得比外地要严些,若是有生面孔,马上就会有人发现了。若不是因为这个,这些年我们又怎会老是被困在一个小庄子里,连门都不敢出呢?”
“不如……找个权贵人家或王公大臣的庄子避一避?这种人家的庄子,官兵是不好搜的。”
“可这种庄子,本身管得就严!”罗蕴菁忍不住cha了嘴,“庄上就没有外人,我们生面孔进去了,只怕不等官兵来,就要被撵走了。”
“但只要我们顺利进去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老死士瞥了她一眼,只盯着首领说话,“这些年,我们也不是没有在京城各王公府第里安排过人手,其中有一家,管着田庄的人受过我一点恩惠,我也不必跟他说实话,只说我在京城官宦人家做事,主家受了齐郡王府的连累抄家了,我私下带了结义兄弟与gān女儿逃出来,怕被官府发现了,想借间屋子躲些时日,他不会起疑的。”他使了个眼色。
死士首领心领神会了,脸上便露出笑来:“你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罗蕴菁看着他们两人,心里忽然有些惊慌:“你们……你们到底要躲到哪里去?”
且不说这罗家三人如何逃走躲避,青云在宫中,见局势进一步安稳下来,也暗暗松了口气。
经过珠儿行刺一事,卢太嫔似乎明白了些,不再吵吵嚷嚷地闹着是太后与皇帝的错了,倒是静安王,因为受了惊吓,又病倒了。皇帝把最好的太医派了过去,只用两剂药,就把他的病qíng稳定下来。卢太嫔松一口气之余,也开始有些相信,皇帝与太后其实无意对他们母子不利。
而宝云公主在青云的暗示与鼓励下,再次回到生母跟前向她进言,渐渐的,卢太嫔开始到太后宫里走动了,态度也变得谦卑有礼。只是言语间还有些试探之意,似乎还不大相信,她从亲妹妹卢侧妃那边听来的传言都是假的。
青云对此有些无语,人大概都只愿意相信想要相信的东西吧。卢太嫔现在不认为皇帝为了保皇位会对静安王不利了,反而开始相信,由于皇帝需要一个皇储,所以才会保护小弟弟。
宝云也感到有些挫败:“姨母到底给母嫔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怎会想到这种事上头,还让母嫔相信了。”
青云摸摸她的头:“没关系,太嫔娘娘只是一时间还转不过来。等到皇上有了皇后,生了皇子皇女,她自然就明白了。否则现在劝得再多,没有实证,她还是不会相信的。”
宝云重重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重新露出笑容来。
她一向与太后、皇帝以及清江王、青云亲近,从前生母和亲兄弟敌视皇帝一方,她夹在中间,心里很不好受。如今双方有了和好迹象,她仿佛去掉了心头大石般,整天都挂着笑容。小姑娘本就生得可爱,xing子又讨人喜欢,近来太后总爱召她去陪伴呢,皇帝的赏赐也一直没停过。
也因为这样,宝云最近消息很是灵通。青云惦记着庄园里的事务,抽空回去住了两日,再回到宫里时,就从她那里得到了最新消息。
姜融君终于病愈了,跟着龚乐林一家回到了京城,昨儿早上进的城门,同行的还有石明伦。石明伦在锦东立有军功,本身又是那样的出身,先帝临终前,曾经再三嘱咐过皇帝要优容陈、石两家血脉的,因此皇帝决定升他为禁卫军统领。这个职位品级不算高,只是四品,却是真真正正的天子近臣。旨意下来时,明眼人都知道,石明伦的前途不可限量了。
他还未娶妻生子,甚至连亲事都没定,一时间,有不少人家上门向石太太探口风。石太太心中有数,八风不动,只推说皇恩浩dàng,要看宫里的意思。
而太后,已经打算寻个名目召石明伦到后宫晋见了。
青云听完这个消息,心里真不知是何滋味。
她在宫外时,也得了新消息,曹玦明顺利过了县试、府试,成绩都在前列,只要四月初再通过院试,便是正式的秀才,算是晋身士人阶层了。
但这离进士的身份,还差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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