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玦明没反对,只是小声嘱咐青云:“我去给她弄些药来,妹妹扶她过去,安抚一下,让她喝点热茶水,最好是让她歇一歇。”
青云点头,扶着周楠往外走,中途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乔致和,见他还盯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想他那眼神莫非是在暗示她去问周楠?不知怎么的,虽然他没有开口,但她总觉得他就是那意思……
到了厢房里,虽然chuáng铺家具都很简单,但用的铺盖什么的倒不是便宜货,果然不愧是国公府公子的地方吗?青云依曹玦明的嘱咐扶周楠在长榻上躺下来,又给她倒了杯热茶水。周楠稍稍平静些了,但还是抽泣不已。
青云看着她喝了茶,小声问:“你是听了乔大人在大牢里对周大人说的话,才知道你母亲和哥哥的想法的吧?是不是担心会连累司狱,才不肯向乔大人坦白?”
周楠看着她,眼圈又红了,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不是的……我回去后见到了哥哥……是他告诉的我……”
青云有些吃惊:“你哥哥不是在清河吗?”
周楠便将今日离开司狱司大牢后的经历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青云有些吃惊:“就算你母亲为了你外公,拿你爹当替罪羊,也不算奇怪,毕竟那是她亲爹,可你哥哥怎么也……”
周楠咬牙:“他是糊涂了!没有了父亲,他算什么?!他以为皇上和朝廷百官会那么容易受骗么?!到头来,还要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青云只得安抚她:“放心,乔大人知道实qíng,不会相信你哥的话的。”
周楠又落泪了:“我该怎么办?父亲还不知能不能平安脱罪呢,母亲与哥哥又犯下这等大错,乔大人问起,我都不知该如何说……哪边都是我的至亲,他们可以不念亲qíng背叛父亲,我却不能……”
青云拍拍她的手,想了想:“我去跟乔大人说。”周楠猛地抓住她的手,双眼瞪得老大:“你不能去!”青云白了她一眼:“你醒醒吧!这种事,你以为真能瞒得过他?他的智商显然不是你母亲你舅和你哥哥这种档次能比的好吗?今天在大牢里他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母亲在他面前就像是跳梁小丑,放着不管只会害你一家人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如果你表现得合作一点,你爹也老实一点,或许人家乔大人还会看在你们父女面上,对你母亲和哥哥从轻发落呢!”
周楠不禁悲从中来,渐渐地松开了手,翻身背对着青云埋头大哭。青云道:“别太伤心了,事qíng会到今日的地步,并不是你造成的。你们一家子,你爹还在牢里,你母亲和你哥哥又出了事,要是连你都倒下了,谁还能支撑这个家?”周楠没有回应,只是低低地哭泣着。
青云见她只是哭,没有了先前痉挛的症状,稍稍放下心,走出房间回到刚才审案的地方,乔致和已经坐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姜七爷与另一个陌生的书生模样青年男子坐在一旁陪伴。
青云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看向姜七爷的视线,心想难怪之前自己见到他时,会觉得有些面善,仔细一想,他也是圆脸细长眼、笑起来眼有些弯的相貌,跟她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是长着胡子,又是男人,她早前没想到罢了。难道他真的是她的叔伯辈?
乔致和见她进来,直截了当地问:“周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青云向他们行了一礼,低头把周楠的话复述了一遍,不过没有提今天探监一事,免得给司狱惹麻烦。
乔致和听了冷笑:“王庆容真把人当傻子了,其实她自己也是傻子,王庆山是什么货色?若他真有些许聪明才gān,也不至于在六品小官任上蹉跎了近二十年,也未能升迁了。当初他能得到那个官职,也是靠家门恩荫,不过是个庸人而已。王庆容居然听他的话?哈!”
青云见他心qíng似乎还好,大着胆子问:“乔大人,现在事qíng已经很清楚了,都是虞山侯府的人在搞鬼,周大人是冤枉的,我gān爹在事发时更是不在清河县城,完全与此事无关,不知您能不能……”
乔致和转头看向她:“小姑娘,你很有胆子呀?本官还没追究你隐瞒证据一事,你倒跟我提起要求来了?”
青云眨了眨眼,低头道:“我说有证据,也就是那份首饰图纸而已,其他的都是我推测出来的,图纸也不在我手上。”便把文房店老板的事说了,又道:“要不是我因缘巧合遇见钟县丞买淮纸,还是死贵死贵的那种,后来又让我看见了真的首饰图,我也想不到这种可能。所以,不是我隐瞒不报,实在是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证据,我一介平民,怎敢去告官?”
乔致知盯了她好一会儿,见她始终一脸镇静,眼观鼻,鼻观心地肃立,心下倒有些诧异了,再联想到她先前能看懂他目光中隐含的指示,并在照做之后,很快就回过头来禀报,可见她必然很懂得察言观色。
一般平民出身的小女孩儿,到了这年纪已经知事了,即使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别人做的事,在见他这种身份高高在上的官员时,也未必能始终保持镇定。而这个小女孩不但能做到,说话还挺有条理,甚至在面对他的质询时,还能为自己辩白,断不可能是寻常小门小户能教养出来的。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
第六十四章许诺
来了,又是这种问题!
青云虽不知道林德是否对姜七爷说了些什么,但此时此刻她是不会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实话的,便只是答道:“我叫姜青云,至于父母,则已去世了。因为我去年才生过一场大病的关系,以前的事全都忘记了,我父母的事都是别人告诉我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请恕我不敢误导大人。”
乔致和挑了挑眉:“既然别人告诉过你,你为何不能直说?难道有人骗你不成?”
“谁知道呢?如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但又彼此相矛盾,我也不知该信哪一个了。”青云抬头看向乔致和,“大人想知道什么?我父母都去世了,您知道了他们的姓名也没什么用处。”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家教导出来的。”乔致和淡淡地说,“瞧着倒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儿大胆许多。”
青云笑了笑:“虽然别人告诉我的身世有问题,但据一位十分可信的长辈所言,我家里以前应该挺富裕的,是大户人家,父亲学问气度都不错,只是运气不好,遇上大旱,才会逃到清河来的。”
“是么?”乔致和神色很平淡,心里却想:如果是大户人家出身,父亲又是读书人,倒有可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
他没有留意到,一旁的姜七爷露出了诧异的表qíng,因为青云的说法跟曹玦明的话有些对不上号。
乔致和没打算对青云的身世背景寻根问底,只是解决了心头疑惑就很快转回了正题:“从目前得到的证据来看,周康应该对虞山侯府与淮王有勾结之事毫不知qíng,但他的表现却并非如此。我观其言行,他即使从前不知,恐怕也有所发觉,又隐而不报,我审问他时,他执意闭口不言。倘若他真是无辜,又何必如此?若是想要包庇妻儿,那他也不算是没有罪过。”
青云哑然。确实,周康明明知道自家老婆儿子涉案,还要死不开口,哪怕明知道这样做,自己不会有好结果,还会连累旁人,也依旧不改主意,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于是她道:“就算周大人有罪,刘主簿总该完全无辜了吧?他对这件事的了解,跟一般路人没两样,知道的都是县衙里的传闻,恐怕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事进了大牢呢。”
乔致和轻笑:“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青云张口所答,忽然想起自己探过监的事不能说出来,又连忙改了口:“周大人要是连钦差大人您代表朝廷去审问,他都闭口不言,自然也不会告诉刘主簿。您可能会觉得刘主簿是他到了清河后收服的心腹,必会什么底细都jiāo代清楚,其实不是的。刘主簿本来在清河县衙做了十年司吏,资历和才gān都有,只是没靠山又没钱,所以无人提拔他,但无论是哪一任县令,都对他的才gān很是看重的,连huáng念祖那种眼里只有钱的人,都没把他排挤出去。”
乔致和笑笑:“你是说他理所当然该升为主簿?只是为何前面那么多任县令都没发话,唯独周康开了口?”
青云只得道:“周大人上任后,可能是那两个幕僚有私心,劝他独揽大权,结果连累得他在县衙里不得人心,也没什么助力。那时候,主簿一位是空缺的,我就劝刘主簿,做点事让周大人刮目相看,争取补上那个缺。一来,我是感激刘主簿的恩qíng,希望他能有出头的机会;二来,我既身为流民的一份子,也盼着大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那时候县衙财政匮乏,流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了,钟县丞又才招安了几千的流寇回来,要是不把他们安顿好,用不了多久,他们又要反了,那时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刘主簿就是在流民安置一事上出了力,得到周大人看重,然后才提拔到现在这个位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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