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摆摆手:“明儿我就上相熟的流民家里,雇几个媳妇来教我做针线,既给她们添了收入,我自己也学了东西,岂不是两全其美?行了,gān爹,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反倒是你,才要好好照顾自己呢!”
“我怎么没照顾好自己了?”刘谢道,“衣食住行我都没什么可担忧的,至于旁人,我兄弟如今吃了大亏,差点儿丢了xing命,也知道错了,已是拿了我的银子乖乖回乡去,我再不必为他担心。周大人也平安无事,不日就要回来继续任职;那意图兴风作làng的葛典吏被代理的县令大人捉住了把柄,已是告上吏部,被踢出了县衙,日后再不能为难于我。若说有什么可虑的……”他停下了脚步,望向前方,沉默下来。
青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县衙后门外,钟家人正在搬运行李上马车。钟胜姐与一个丫鬟扶着钟太太正从县丞宅往后门方向走,神色都十分黯然。
钟淮到底还是没能逃脱罪责,他那县吏之职是被捋掉了,他本人倒是只挨了几十板子,便被放了出来。能逃得大难,也算是他家的幸事,不过钟家人却必须搬出府衙来。还好他们家本就富庶,虽此番伤了些元气,花了不少钱,但日子还是能过得的。
钟胜姐瞧见青云,眼圈就红了,脸上隐有忿忿之色。她扶了母亲上马车,转头便往青云走来,悲愤地斥责道:“我视你为至亲好友,家中有祸事,还请你来商议,连那首饰图纸如此重要,也拿给你看了,你怎能害我父亲?!如今他丢了官职,我们一家也被迫搬离县衙,你高兴了?!你这样心肠恶毒,当心有报应!”
青云神qíng平静地看着她:“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父亲没有做错事,又怕什么被告?他既然害了人,就要承担被人揭破的风险。”
钟胜姐哭道:“你胡说!我父亲才没有害人!他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周太太心肠不好,才把事qíng闹大了!”
青云淡淡地道:“最初的起因却是你父母叔叔贪心所至,你怪我做什么?你说我心肠恶毒,还说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和友谊,却也不想想,如果是我gān爹做错了事,连累得你爹坐了大牢,难道你还会因为与我的jiāoqíng,就不管你亲爹了吗?你我各有立场,谁又能怪罪对方做错了?钟大人本来是个好人,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你既是他的女儿,就别说这种是非不分的话,那就太rǔ没他了。”
钟胜姐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马车上,跟着家人一道离开了。
刘谢叹了口气:“若非钟大人一时糊涂,今日又怎会沦落至此……”
青云却微笑道:“我瞧他本事还是有的,等周大人回来了,gān爹要不要问问周大人,看能不能召他回来做个小吏员?反正他这辈子也没有别的指望了。”
刘谢眼中一亮:“这话不错!若实在做不得吏员,请他来做个师爷也好!他在清河本来就极有威望的,哪怕这回出了事,也有不少人念他的好,若就此废了实在可惜。”他又叹息一声:“青丫头,你实在是个心胸宽大之人,那钟姑娘这般骂你,你还要帮她父亲的忙。只不知为何你独独对小曹大夫那般苛刻,他虽骗了你,却也没对你如何,你面上待他虽礼敬,实则处处与他疏远。我瞧小曹大夫心里定不好受,你这又是何苦呢?”
青云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笑:“时候不早,我该回家啦。gān爹,明儿过来时,记得顺道去街口买杨记的花糕。我最爱吃那个了!”
刘谢无奈叹气:“知道啦!”
青云笑着跑出了县衙后门,沿着后街往西城门的方向走,路经曹家宅子大门前,忍不住转头望向那熟悉的两扇木门,然后便停下了脚步。
那门忽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露出曹玦明身着深蓝直裰的瘦高身影。他似乎很是意外看见青云驻足在门外,怔了一怔。
二人无言对视。
一阵风chuī来,屋前的杏花树摇晃着,枝头露着绿意,似乎昨儿夜里,又冒出了几片嫩绿的新芽。
(第一卷完)
第二卷
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她是不是该有点更高层次的追求?唔……那该追求什么?
第一章升迁
两年后,又值暮chūn时节。
青云打开窗户,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只觉得鼻间满是花香。
这个小宅子原是当年她在低价买来的荒地上盖的,前店后宅,大部分都租出去了,只剩下这一个小宅子,就留给自己住。这小小巧巧的五间房,她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了,闲暇时还从山上移了几株花树、果树到院子里来,又在窗下种了一大片玫瑰与金jú,chūn天里百花开放,她搬一张竹制的躺椅放在院中树下,一边闻着花香看书,一边喝茶吃点心,日子别说有多美了!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打扮朴素利落的中年妇人出现在前头店面通往后院的小门前,满面是笑地问青云:“大姐儿,方才鱼贩子送了新鲜鱼虾过来,我瞧着有一篓河虾个头又大,又新鲜,拿来做汤头可惜了,姐儿要不要留下,回头送给刘主簿尝尝?”
青云忙离开窗户,从门里走出来笑道:“多谢婶子想着,我就照市价给钱,你可别推辞。”
那妇人叹道:“我知道刘主簿的规矩,可若不是你们父女俩,我妯娌两个也没本钱租下这个小铺面做生意,更别说大姐儿还教给我做面的法子,汤头的秘方,如今铺子能有这么好的生意,我们妯娌俩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都是托了你们的福,难道一点谢礼还不许我送么?”
青云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的铺子,我虽说出了本钱,但也参了股,赚得的钱我都能分红,一点儿都不吃亏。两位婶子又勤快又能gān,能跟你们合伙,是我的福气。你若还要送什么谢礼,那就是与我生分了。”
那妇人又是笑,又是感叹,最终还是没有再拒绝,但回头她把那篓虾送来时,虽然是按照市价算钱的,却把那差不多十斤重的虾说成只有六斤重,还说竹篓占的价量大,无论如何也只肯收六斤虾的钱。青云想想这点小钱就不跟她们计较了,也就随了她的意。
妇人欢欢喜喜地走了,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似的。青云看着那篓虾,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虾,但这等河鲜又不能久放,偏这两天不是休沐日,刘谢又不会过来,没法找人帮忙。青云想了想,决定把虾送周家去。周家如今只有周康与周楠两个主人在,下人也不算多,因就住在县衙后衙,这两年终于搬进了主簿宅却仍旧是独居的刘谢时常会到他家蹭饭吃,把虾送过去,午饭就直接在他家解决算了!
青云寻了根绳子出来,把盛虾的竹篓绑好了,提在手里,走出两步,又到窗台下折了几枝玫瑰花,找个白瓷瓶子灌了水cha好,又拿了点东西,便一手抱瓶,一手提篓,往院门方向走。到了前头铺子里,招呼一声正在忙碌的两个妇人:“婶子们,我出门了,烦请你们帮我照应一下后头,别让人进去。”妇人们忙应了,青云便放心地走出铺子。
街边停着许多带有一个简单木头小车厢的驴车,其中一个车夫见青云出来了,忙牵着驴过来了:“姜家大姐儿可是要出门?”
青云也认得他,点了点头:“我要到县衙后街一趟,辛苦你了。”随手将瓶子和竹篓往车里一放,便掏出五个铜钱投进车边的小竹筒里。那车夫见了笑道:“大姐儿还给什么车钱?就这几步路,我送你一程就是。叫别人知道我载大姐儿还要收钱,他们定要戳我脊梁骨了!”
青云笑笑,爬上车里坐好:“这是规矩,怎好破坏?若我免费了,明日别人也要免费,后日你们就别做生意了。你要是感激我,就把车赶得又快又稳,我坐得也高兴。”
“好咧!”车夫欢喜地大声应下,跳上车辕,赶着那驴往城门方向去了。
这两年里,这种驴车在清河全县境内可说是大行其道,听说都发展到淮城去了。这是周康为了给流民们多找几个谋生的路子想出来的,由县衙出资购买一般的驴子,并让木匠制造这种比较简单的车厢,装在驴子后头,出租给流民做载人的买卖,就像是现代的出租车,每里地收五文钱,十里也不过是五十文罢了,足够从县城到几个近郊的村庄去,若是花上一百文,周围几个远些的大乡镇也能去得,最适合县城的小老百姓访友办事走亲戚了。本地百姓只要不是家境太穷的都能负担得起,而对一些没有技能傍身,又未能分到土地的流民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营生。他们只需要每月向县衙缴纳二百文的驴车使用费就行了,当然,如果驴和车有损坏,是要按市价赔偿的。
周康经过两年前那一劫,如今已经历练出来了,不但在民政事务上积累了许多经验,做事也gān脆利落许多,那股子书生气虽然还在,但他xingqíng却变得圆融些了,不再死守书本,为百姓做事也更加用心。如果他能在清河多待几年,对本地的百姓来说可说是个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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