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云一脸诚恳,心里却是冷笑,自己和妹妹一同上前,她却只拉着自己的手说话,对妹妹视若无睹,玉衡在那里已是全身不自在了,自己当然不会说什么可以表演的长处了,更何况,剑法是用来杀人的,可不是用来表演的。
旁边清平公主已是捂嘴笑道:“母后您就别为难了谢家长女了,她流落乡野这么久,能正经对答两句,施礼不出错已是很该赏赐了。”
柳碧筠却是微微笑道:“听说谢小姐是管夫人高徒,想必武艺极为jīng妙,不如与二小姐一同舞剑,也是一对美人花呢。”
卫皇后心里一松,倒是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会递台阶,女儿傻乎乎地只知道瞎踩人,她笑道:“可是,不如谢家两位姐妹舞个剑来看看?”
急云沉声道:“剑乃凶器,剑术乃杀人术,今夜月圆团圆之夜,舞之不祥。”
卫皇后脸色有些难看,玉衡连忙描补道:“我们姐妹武艺粗浅,只恐控制不住伤了贵夫人,惊了凤驾,前日在宗门大比,姐姐上还不慎重伤了掌门的弟子呢,如今还是不要舞的好。”
崔氏也连忙站起来请罪道:“瑶光久居于乡野,不娴礼仪,非是有心顶撞,且她们姐妹二人武艺尚浅,初见皇后娘娘凤仪心有惶恐,舞刀弄剑于贵人前确然怕有闪失,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卫皇后只得笑道:“哀家不过随口一说,两个孩子还小呢,有些紧张也是有的,既然如此便请别的小姐们来一展才华吧。”如今皇上还倚重谢相,谢瑶光为晋王妃又早成定居,她们执意不舞,卫皇后还真没办法,只得有了台阶便赶紧下了。
一时果然诸多名门贵女出来,或是当场表演书画,或是抚琴chuī箫,倒也只是一般而已,几个小姐过后,卫琼忽然站了出来道:“臣女愿抚琴一曲,以飨满堂贵客。”她今夜穿了一身月白裙衫,外罩银丝缠枝莲纱外衫,颇为jīng美华丽,加上她貌甚清丽,月色下显得仿似神仙中人。
卫皇后笑着点点头,却是看了管夫人一眼,只见管夫人侧着身与冼夫人在说话,却是一眼也不看场上。
只见卫琼取了瑶琴来,cao弦而鼓之,却是一首平沙落雁,琴声古朴、典雅,起而又伏,绵延不断,杳杳不绝,看她手挥目送,娴熟之极,的确是经过数年苦练的,一曲弹完,众人尽皆喝彩,之后却再也没有别的小姐出来展才了。
少不得有几位贵夫人笑道:“果然艺惊四座,卫小姐原就艺从大家,如今这一手琴技已是出神入化,哪里还有人敢献丑?”卫皇后笑道:“看来今夜的彩头,却是落在琼儿身上了。”
卫琼却是忽然双膝跪地,长眉轻颦道:“臣女不要娘娘的金凤,只求皇后娘娘能满足臣女的一个小心愿。”
场上尽皆愕然,只看卫皇后却是笑道:“哦?你侯门贵女,什么心愿你父亲也解决不了的?”
卫琼双目泪流道:“皇后娘娘,臣女闻之,雁阵飞行,长幼有序,雌雄相随,正如人之大义,然而如今臣女嫡母因对父亲有误会,携了兄长离家多年,父亲如失偶之雁,茕茕独立,哀哀伤感数年,而臣女及弟弟也失了嫡母教养,少了兄长扶持,臣女感同身受,今夜中秋团圆之夜,臣女因曲触qíng,因景伤qíng,如今唯愿请皇后娘娘,能居中说和,请嫡母与兄长回府,使一家团圆,若得如此,臣女愿减寿三十年,只为父亲得以开颜,一家团团圆圆。”一边又磕头不止,地上虽然铺着厚厚的红毡,她洁白饱满的额头上依然磕出了青紫,十分醒目。
满场静了下来,尽皆看往管夫人,qíng势到如今,个个心里都有了数,难怪好端端的让贵家小姐们展什么才,这一场献艺展才,不过是卫皇后亲手导演的一出戏,为的不过是让管夫人当场表态回府,这般有才华的孝女跪地哀求,何等悲切,令人动容,这一场苦qíng戏演出来,再有皇后居中调停,管夫人若是不答应,那简直是不仁不义,不忠不慈之人了。
管夫人只是冷笑,卫皇后为难看往管夫人道:“这……嫂嫂,你看……这些年都过去了,这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您是不是也就原谅了大哥吧。”却是全用家里的称谓,并不以皇后之势压人,有些不知从前之事的新贵诰命夫人,看到前有这般才华横溢楚楚可怜的孝女哭告,字字悲切,后又有皇后如此低声下气,尽皆觉得只是冷笑的管夫人倨傲无礼。
冼夫人忽然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不过适才这位小姐说什么父亲似大雁的,我却知道大雁一生只一雄一雌,从一而终,若是其中之一死了,另外一只是宁死也不会再和其它大雁相配的,若是这位小姐的父亲似大雁一般,离了我女儿便哀哀伤感,那你和令弟是怎么生出来的?我看你这比喻,不太妥当哩。”
卫琼气得满脸发白,却只能哀哀去看着卫皇后。一时场上贵妇尽皆掩口而笑,却都知道这位来自南蛮的云阳侯夫人言语粗俗,不知礼仪,却都去看卫皇后如何应对。
卫皇后被这混不吝气得半死,只得不理她,去看管夫人道:“嫂嫂,昔日你归于我家,我尚未出嫁,感qíng颇好,大哥当日也是迫于无奈,您若心里有气,只管发在我身上好了,何必糟践自己和孩子们呢?”
却是说得有些重了,她到底是一国之后,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这般步步紧bī,一时场上都有些屏息,都去看管夫人当真能如此不给皇家qíng面?毕竟皇后,极有可能代表的是今上的意思。
管夫人面上虽然仍是霜寒凛冽,背心却起了一层薄汗,不料后头却起了个清脆的声音:“啊呀!”
场上尽皆一愣,转头去看,却是之前谢丞相之女谢瑶光,看着树上喊了一声。
卫皇后恼怒道:“谢小姐你喊什么?”
急云指着那高过飞檐的梧桐树道:“我适才好像看到那树上有个人影。”这一招她从前对付杜老大的时候用过,如今再拿来使一使,招不怕老,有用就成。
众人均骇然看往那树上,黑魆魆的果然人影瞳瞳,已是有太监去喊了大内侍卫来,柳碧筠似笑非笑道:“管夫人倒是教的好徒儿,会给师父解围呢。”
卫皇后得了她的提醒,也想起谢瑶光正是管夫人的徒弟,这什么刺客只怕是假的,正要冷笑,结果一队御前带刀侍卫已是闻报跑了来,却也有几个侍卫机灵的跃上了飞檐上,包围了那棵树,这是宁枉勿纵之意。突然一条人影自树梢飞鸟般掠下,停在那飞檐上,来势如箭,落檐无声,竟是个短小jīng悍的黑衣人!他手持一把利刃,直接劈往那几个侍卫,虎虎生威,招式极刚烈,而此时树上居然也不断有弩箭往下she,瞬间便倒了几个侍卫!只看侍卫们乱喊:“树上还有人!”
霎时间场面上一片混乱,尖叫,喊侍卫,护皇后的声音此起彼伏,又有示警的锣鼓声铛铛敲起,宫娥、命妇们四处奔跑,卫皇后也一时吓住了,却是柳碧筠低喝道:“大家快进殿里!箭she不到!”卫皇后赶紧下令:“快们往后殿里躲去!”
只看管夫人却是白练一抖,已是将she过来的几根乌黑小箭尽皆弹飞,袖子一震,身子一掠,飞扑了过去,因赴宴,没有带兵器,只得一双ròu掌迎敌,却是掌风凌厉,那刺客与她缠斗,却也有些不支,果然树上又跃下一个黑衣蒙面刺客,冼夫人也飞扑了过去,拣了把地上侍卫尸体的佩刀,借力翻上树上,跃往屋顶,刀风呼呼砍了过去,急云推玉衡道:“你保护阿娘进殿里去。”一边也飞掠了过去,玉衡赶紧护着崔氏进了殿里,外头连绵不断的侍卫都赶了来,很快那两个刺客重重围住,而战团有了冼夫人和急云加入,那两个刺客渐渐支持不住,眼看逃脱不得,忽然对视一眼,将佩刀尽皆往脖子上一抹,直接自尽而死!
好好的一场中秋夜宴变成惊魂之夜,最后皇上面色铁青的撤了大内侍卫统领的职,又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命妇们才惊魂甫定地乘车出宫回家,登车之时,管夫人却向急云招了招手,和崔氏道:“谢夫人,我有些刺客的事qíng问问瑶光,一会儿我派车送她回府。”
崔氏适才看她出手凌厉,救了许多人,自然应道:“应当的,时间也还不是很晚,今夜也不宵禁,只管去和你师父说话吧。”后一句却是和急云说了。
急云点了头,上了管夫人的车,冼夫人也在里头,见了她已是迫不及待地问:“你如何知道那上头有刺客的?”那大树离下头约有数百步,又颇高,目力要高到如何程度,才能看清楚里头有人?
急云老实道:“并没有看到,只是喊了为师父解围而已。”
冼夫人与管夫人尽皆一愣,管夫人不可置信道:“你就随便一喊,那上头就真有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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