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公主咬唇道:“这般好玩的,也不给我们发帖子,哼,果然娶了王妃就忘了我们这些妹妹了。”
明华公主笑道:“这折桂宴那般多的男子,许多还是平民,晋王殿下自然是怕唐突我们,哪里敢下帖子,要不是你去求了母后和父皇,我们也是来不了的……再说晋王殿下一贯身体不好,如今这般劳心劳力大张旗鼓的举办宴会,我猜只怕是为了晋王妃了。”
清平一愣,转头去问明华:“怎么说?我看那晋王妃不过是粗野村女,会几招武艺罢了,这般雅会,关她什么事qíng。”
荣庆噗嗤一笑道:“妹妹没看到那边的谢玉衡两姐弟么?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子,听说是谢玉衡的堂妹谢天璇,出身不过是乡绅,我听说谢丞相家正请了媒人帮忙相看呢,谢家出了个谢玉衡,哪里有什么名门公子肯娶?今日这折桂宴,请的多是年轻俊杰,这还猜不出么,定是晋王为了晋王妃的妹子们出力,相看一二了,有晋王一力挺着,自然总会有些贪图权贵的人愿娶……更何况谢玉衡那容色,到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看她身边不仍是有着这么多的公子围着?”
清平看过去,果然看到谢玉衡与开阳、天璇、卫瑾、管英还有安阳伯府的周鹤峦等几个人正在那she箭的场地前she箭聊天,谢玉衡穿着件玫瑰紫的箭衣,这样挑人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只更衬得她更为明丽,又额外有着一分英姿飒慡,纤腰束着银紫色丝绦,穿着同色长靴,佩着长剑,手里握着柄弓,脸上眉目舒展,正和谢开阳在说着什么,旁边站着一身白底滚银边锦袍的卫瑾,同样佩着剑,身姿挺拔,面容寥落,眸子黑沉沉的,似乎在听旁边的人在说话,但是神思似乎已经飘远到不可知的地方,桂花簌簌落下,斯人独憔悴,清平心中一痛,真想立刻奔过去安慰于他,让他展颜一笑。
然而不少公卿贵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过来向公主们问安,她却是被阻住了脚步,只得脸上浮起训练有素的笑脸,应对着前来问安的贵女们,很快这片红毡上尽皆是华衣粉裳、珠环翠秀的贵女们,真如瑶台仙子一般,笑声清脆,让多少才俊公子们忍不住往她们那儿偷眼看去,激动不已。
忽然金铃声又响起,众人转头望向大门,却尽皆眼前一亮,只见一群内侍宫女簇拥着几个气势打头一个少年戴着金冠,穿着一身杏huáng色翻龙纹常服,贵气bī人,旁边跟着同样穿着杏huáng凤裙的高贵女子,一看便知是皇家中人,旁边却有一对容色出众的夫妻陪同着,正是晋王夫妇,却都穿着黑袍,衣纹分别用金线绣着古雅的螭龙和凤雀图案,腰间深红博带,又有深红的丝绦系结垂下,上头各系着一枚古玉佩,分龙佩,晋王妃为凤佩,只听到内侍喊道:“太子殿下、太子妃驾到!晋王殿下、晋王妃驾到!”
下头尽皆激动起来,太子!一国之储君!所有人都纷纷过来拜见,连几位公主都连忙起身过来施礼,李怡笑道:“诸位免礼,请随意,我今日也是客人,来和各位请教的。”一边笑吟吟地走向那些诗屏,一首诗一首诗的推敲品评,或是诗才敏妙,立意清新,或是胸有慧剑,笔有智珠,得了太子赞赏的人,满脸通红,激动不已,又有些人只暗暗赞叹太子温厚和平,虚怀若谷,而柳碧筠在一旁偶尔附和太子一句,也是才qíng横溢,又有人赞叹太子妃蛾眉彤管顿夺吾辈一席,种种qíng态不一,焦点尽皆在太子太子妃上。
一旁李怡看完诗稿,自己少不得也提笔题了几句诗,收获了如cháo水般的赞叹夸奖后,又笑对李熙道:“今日你是东道主,无论如何也需留个墨宝来让大家一睹为快才是。”
一时众人附和不迭,李熙只是微微笑,他今日着了黑色螭龙袍,更显得脸色白得透明,气度雍容,他来到案前,很快便有人过来铺好纸张,架笔磨墨,他持笔凝立片刻,便细细地画了起来,却是一副明丽洒脱的桂花写意画,桂花过于细碎,难以入画,因此牡丹、月季、山茶之画俯拾皆是,却少有大幅写意桂花,偶见的也只是一两枝工笔的桂花,今日这画,却画的是大写意桂花,粒粒碎花却脱了那jīng致,多了冷清的骨感,仿似方从月宫移栽入人间,冰肌玉骨,香清态远。众人赞叹不已,他手不停歇,继续题了诗:“暗淡轻huáng体xing柔,qíng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易安居士。”
众人再三咀嚼那诗意,纷纷赞叹不歇,又有人偷眼去看晋王妃那自始至终沉默的面容,长而乌黑的浓睫在几近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柔和的yīn影,自有种沉静却雍贵的气度,却正暗合了那qíng疏迹远的感觉,李怡则笑道:“好诗,易安居士是你的新号么?”
李熙微笑道:“我实不谙推敲之道,这是一位李姓才女写的诗,我偶然见之,十分喜爱,今日咏桂,有她金玉在前,我更不能了。”
众人只暗暗揣测此名才女是谁,却也猜不到,一时有宫女过来将太子的诗稿和李熙的画挂到了屏风上,歌女们也将太子的新诗唱了起来,歌声曼妙,李怡笑着命大家自便,便与李熙到了园子早就搭好的花棚内,这花棚却是直接伐的新鲜桂树搭成的,上头还有着新鲜带露的桂花和碧叶,香、雅兼具,李怡赏玩了一番,才与柳碧筠坐下,旁边的内侍宫女们赶紧送上了点心茶水。
宾客们依依不舍的散开,三五成群地又开始谈诗论画,清平公主笑着对李怡道:“太子哥哥过来也不和我们透个风儿,咱们一起来多自在,否则熙哥哥和王妃都忙着迎你们,我们几位姐妹倒都无人陪客,好生可怜。”
李怡笑道:“这是雅会,讲究的便是个随xing洒脱,林下之风,若是非要讲究那些礼仪来,如何能得尽兴?你若要人恭恭敬敬地迎着你陪着你,平日宫里的宴席,哪一个不是如此?何苦巴巴的求了父皇恩准过来?”
清平只是撅了撅嘴,又去磋磨李熙:“熙哥哥你娶了王妃,便都不进宫了,把我们姐妹都望在脑后了。”
李熙只是微笑,并不解释,李怡笑着解围道:“求了半日才得来的,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哥哥妹妹的叙兄妹之qíng?你还不快趁这机会下去走走看看,哪位才俊能入了你的眼,向父皇求一道恩旨,到时候也能把我们这哥哥也都忘了呀。”
一言却正戳中几位公主的心事,瞬间粉脸飞红,清平只是咬牙跺脚不依,李怡又笑对李熙道:“你和王妃还是下去走走吧,你是东道主,若是今日都陪着我们,倒是怠慢了其他宾客了,我和太子妃自在这儿赏景,还自在些。”
李熙一向知这位太子堂哥,虽则在qíng这一事上有些怜香惜玉得过头,人qíng往来上却还周到,心胸也是宽厚得很,并不会计较这些礼仪,便领着急云站了起来笑道:“既如此还请殿下和太子妃自便了,我与王妃下去招呼招呼,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清平看他这般,也只好借机和几位公主离了那花棚,却一眼看到卫瑾正手持一柄长弓,立在那儿,身子挺拔如松,张弓引箭,白羽箭破空而去,犹如流星一般准确地戳入了那箭靶,周围观看的人喝彩声四起,那谢玉衡却厚着脸皮也拿了柄弓在那儿要she,卫瑾那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似乎是在纠正她的姿势,她心中醋意翻腾,便要走过去,却见晋王妃谢瑶光和晋王也走了过去,李熙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几个人都笑着放了弓箭,去了一片红毡那儿坐下,开始斟茶倒酒起来。
她咬咬牙,也走了过去,昭华和荣庆赶紧也跟上她,出宫前母后再三jiāo代让她们看住妹妹,以防做出什么损了皇室声威的事qíng,因此她们只得紧紧地跟着清平。
卫瑾握着酒杯倚着株桂树,并没有去席地而坐,他只远远地正看着小师妹和晋王出神,她与晋王都穿着黑衣古纹袍,话虽少,举止间的默契却能看得出来,而小师妹对他说话的时候,有着一种熟不拘礼的亲近和自然……她,似乎适应得很好,晋王对她也分外体贴,两人身上,似乎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似乎他们天然就是在一起的,都有一种低调的出尘之感。他与小师妹住在山上的那几年,她身上一直有着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感觉,对许多事qíng似乎都在忍耐,虽然从来没有很激烈的反对什么东西,但是他却能感觉到那种居高临下,老气横秋得不似个少女。而后来他认识了李熙,居然也感觉到了熟悉的这般感觉,他很平易近人,不孤高,和每个人都能谈得来,然而,那一种隐隐藏在骨头里的优越感和傲气,却总是能在不经意中让人感觉到,他掩盖得很好,对每个人都似乎很真诚,醇厚如酒,温良如玉,但是,没有人能真正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他看人的时候,和小师妹一样,有着微不可查的居高临下的探究感,因为隐藏的好,并不令人反感……阿娘曾经和自己说,小师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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