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寒冷哼了一声:“百越那种地方,气候温暖cháo湿,男子普遍瘦小,她能勉qiáng称个大王,来到北边,女人还是乖乖的将战场让给男人吧!今晚孤就去收拾了她们,省得老跟着如同老鼠一般烦人!至于管千山的首领,虽然有些对不起这个英雄,那日当真被他垂死反抗,斩杀了不少我们西华的好男儿!但是如今此首领对士气很重要,少不得暂时借用,将来待我西华国一统天下,给他追封风光大葬好了。”
将领们笑了,看往赫连寒的眼里充满了甘愿效死的狂热,对自己的统帅描绘的美好前景充满了信心。
这时,安静的营盘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飘渺的歌声,若有若无,赫连寒愣了愣,问了句:“谁在唱歌?”
将领们静了下来,赫连寒当头带着众将领掀帘出帐,星光闪冷,霜气凝寒,万籁俱寂,露飞平野,歌声渐渐近了,是个女子的声音,歌声隐隐带着悒郁悲伤,幽恨重重,深秋萧索,那歌声中流露出来的悲切苦痛在寂静中分外清晰,越来越悲怆的曲调令得整个天地间都仿佛充满了苍凉萧瑟的气息。
赫连寒只觉得周遭的喧嚣逐渐被抽离,耳边静寂得只剩下那凄切的歌声,渐渐自己的身体像羽毛般轻盈,轻得似乎不再属于自己,心里却分明是越来越澄澈清晰,他心如铁石,本不会为这生离死别的悲伤所动,然而如今却仿佛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一般,身体一动都动不了,却能听到马蹄得得,一个浑身缟练,遍体素丝,银盔银铠,素净得如月色清明一般的年轻骑士纵马而入了营盘,而所有的兵士都仿佛在听歌一般凝立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衣白甲的骑士长驱直入营盘中间,一跃便将那高高旗杆上的云阳侯的首级取下来抱在怀中,驱马又往营盘外疾驰而去,那马显是好马,转瞬便已到了营盘入口处!眼见便要扬长而去!
赫连寒忽然心神一震,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终于魂归于体!他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宛如鹰隼展开双翅,霍然往那骑士扑了过去!那个骑士却是全不回头,一力向前,前头灰沉沉的黑暗里忽然一支埋伏着的弓箭骑手队伍显露了出来,bào雨一般的箭如流星一般地对他she来,箭头闪着蓝光,淬着剧毒!他连忙提气赫然往上凭空拔高了数尺,双掌连拍,掌风连连,那些毒箭分毫未伤到他!
然而就这片刻的功夫,那白衣白甲的骑士又已纵马奔出很远,此时,营盘内却是起了大火!他心中一沉,知道前头还不知有多少陷阱,自己孤身一人,不便qiáng追,而营盘起火,将士们都被那邪门的歌声迷住了,也不知qíng况如何,只好连忙折返回营盘,那歌声却已止住了,武艺高qiáng些的将领已经缓了过来,正忙着组织兵士救火,却是几个营帐起了火,损失不大,一些兵士们却仍然还在痴痴的,有些回了神则痛哭不已,有些则沮丧之极,整个营盘jī飞狗跳,士气低落。
将领们回到了中军帐,看着赫连寒yīn沉着脸,也尽皆无语。
赫连寒问道:“你们方才是什么qíng况?”
一个将领道:“头脑很清醒,发生什么都知道,但身体却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动弹不得。”有人道:“好似自己的魂灵出窍了一般……太邪门了。”
赫连寒沉下了脸,连他武艺这般高qiáng都中了招!几乎失神一刻!又有将领怯怯道:“这南越的圣母,只怕还真有些邪门法术。若是适才是直接刺杀太子殿下……”众人皆后怕不已,适才人人都这般,若是那骑士直接是刺杀太子,那大家也都别打了直接回西华吧!
赫连寒哼了一声道:“这歌声一是我没有防备,二是这歌声必然极耗心神无法保持太久!我们守卫森严,她们根本无法在这么短促的时间里找到我们中军帐的准确位置,更无法保证一击得手!因此只能gān偷偷首领这等事了!且这邪术必然有严苛的条件,比如深夜安静,众人心神松懈之时,若是战场上,嘈杂不堪,人人警惕,只怕无法奏效,否则她早就该施展了,如何等到如今大材小用用来偷尸体?”
众人纷纷舒了口气道:“太子英明。”
赫连寒却心中气闷,知道此次却是让士气正高涨的西华军狠狠地挫折了!这鬼神玄妙之事,却会让普通兵士心生畏惧,极为不利战事!如今少不得要速战速决,尽速再取得一场胜利,否则时间拖长,对远征的西华军大为不利。
沁州城兵马官署内,冼夫人正为刚刚fèng补完整的云阳侯尸体擦洗gān净,一一替他换上衣服,旁边跪着浑身素缟的管英,甲盔未脱,浑身征尘,正是他今晚去夺回自己父亲头颅,呆呆地望着母亲和父亲。冼夫人面色白得犹如纸一般,连唇上都无一丝血色,双眸黑沉沉的,仿佛失去了生命所有的光彩,身上却穿着一套华丽至极的红色百越裙装,上用jīng致发光的彩线绣着五毒纹样,银饰华美灿烂,更衬出她的惨白枯槁来。
门豁然被推开了,风卷了进来,浑身缟素的管夫人、叶默存和急云征尘满面的站在了外头,管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神色漠然,冼夫人却丝毫不动,她仿佛全副心神都在手下的尸体上,全神贯注,手势轻柔,仿佛一如每一个清晨一般在替云阳侯整理衣装。
管夫人扑在了chuáng前,这些天一直心存的侥幸终于被打破了,她色如死灰,嘴唇颤抖着,恍然觉得胸口空dàngdàng一片,她伸手小心翼翼地去触摸那被风霜摧残过依稀熟悉的脸,一阵浓烈无比的怆凉喷薄而出,她听到自己似乎从空dàngdàng的胸口呜咽了一声,然而空空落落,仿佛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来的,心里仿佛被完全挖空了,她眼窝发酸,却gāngān涩涩流不出眼泪,半晌终于犹如失去了双亲的小shòu一般的哀嚎了出来。
冼夫人平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黑沉沉的双目终于划过了一丝泪光,她哑声道:“你女儿来了。”仿佛说完这句话,就耗尽了她的jīng气神,一口血吐了出来,管英上前扶住了她,泪水却也滑落了下来,冼夫人低声道:“不管你原谅不原谅你父亲和我,我都要陪他而去了……英儿是你弟弟,和你留着一半一样的血,你们姐弟以后要互相扶持……”话未说完,连绵不绝的血水不断从她嘴角涌了出来,他们全都大惊,管英只是无声地哭泣着,叶默存抢上前把脉后摇了摇头,低声道:“心脉衰竭……”
管英抱着她失声痛哭道:“阿娘为了夺回阿爹的尸体,用了族里的禁术,被反噬了……”
冼夫人微微笑着,低低地唱起来:“chūn天如今早过去了,你不必为他歌唱,我的爱人,勇敢的英雄……”她双目仿佛看到那遥远的某处,某一个chūn天的歌圩,年轻的少女遇见了天神一般的人儿。
天亮起来的时候,冼夫人安静的逝去。她用的是后世被称为集体催眠的催眠术,以歌为媒介,在静夜里,猝然发动,瞬间催眠了数万毫无防备的军队兵士,包括武艺臻于宗师境界的赫连寒,偷回了自己丈夫的尸体,然而施用这样巨大的催眠术,耗尽了她全部的心血jīng力,当然,也许在丈夫死去的那一瞬间,她的魂灵就已随他而去了,不过是为了完成让丈夫得已全尸而苟延残喘而已,她一辈子为爱而活,随心所yù,毫无顾忌,终于得偿所愿,与爱人同生共死。
第113章布局
管夫人一直呆呆地跪在云阳侯的chuáng前不动,也不说话,他们之前一路疾行赶来,如今又这般大受打击的样子,叶默存不由的有些担心,上前在她后心轻轻输入内气,助她神智恢复,管夫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由想起幼时父亲手把手教她和师兄武艺往事种种,纷至踵来。
她喃喃自语道:“如果,我当初不嫁给卫子清就好了……”泪水终于倾盆而出,父女的隔阂,从自己执意要嫁卫子清开始……父亲失踪那些年,她疯狂地想找回父亲,在他怀里狠狠的哭一场,倾诉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懊悔,让父亲给自己出气,然而父亲终于找回来了,却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父亲了……她带着被背叛的心qíng,和父亲拉开了距离,对冼夫人和管英则敬而远之,无视了父亲期待谅解的内疚眼神,执意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报复卫子清,看到父亲心痛的表qíng心里更觉痛快……她却忘了是自己先背叛了父亲……而如今,自己再如何椎心泣血,报仇雪恨,父亲都再也回不来了!
叶默存看她终于落泪,倒是舒了口气,郁气最忌压在心底,管夫人又是个什么事qíng都要藏着倔qiáng之极的人,感qíng上极易走偏锋,更是伤身,如今能哭出来就好,他低低安慰道:“不是这样的,师父自己也是个恣意而为的人,爱便爱了,有什么懊悔的?人与万物的之别本就在于有qíng有义,自己选了路,便一路走去便是了,为今之计还是好好计划一番如何给师父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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