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云翻看了最后一具尸体,说道:“有发现的。一共七名杀手,手上都有茧,擅长的都是不同的武器,然而却没有一个擅长远程暗器的,携带的伤药也是不同的,闻得出是不同地方配的,还有身上的黑衣也是不同地方的布料,靴子上带的泥,除了这里新带的外,前边的土有不一样……这说明了他们是仓促之间组的队来执行任务,因此没有过多考虑到每个杀手的擅长领域以及执行任务中的配合,杀手从不同的地方赶来,配合很差,首领被杀则做鸟shòu散……这个任务很急,应当是早晨才死掉的那个杀手,组织作出的反应,然而仓促之间能召集这么多人手,可知杀手组织已经颇为效率,杀手们的黑衣料子都颇为考究,可知杀手们的报酬应当比较丰厚,这么看来,十万两银子买师兄命的事qíng,应该是真的。”
卫瑾忽然冷冷道:“一定是她!我知道!她嫌我挡路呢!和阿娘在一起的时候她找不到机会!”
急云抬了眼看看他,没问下去,一听就是一场豪门恩怨,云阳侯摸了摸卫瑾的头,卫瑾忽然把头一摆,满怀着倔qiáng问云阳侯:“为什么!为什么您不回家?”他如果在,爹爹怎么敢如此对阿娘!
云阳侯摇摇头笑道:“失去记忆的事qíng,的确是有,实际上,在冼夫人发现我晕倒在禁地外后的大概一年时间内,我一直处于神志昏聩不清、犹如白痴一样的时间,只有少数时间清醒,却也记不清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卫瑾吃了一惊,看向云阳侯,月色下的他,虽然已经年近五十,看着依然不过三十许,只有眼角的些许皱纹以及那成熟睿智的表qíng,显示出这已经不是一个初出茅庐风华正茂的年青人,然而岁月带给他的是沉淀下来的风度翩翩,即使身穿着百越人的黑袍,却丝毫不损他是一个美男子的事实。
云阳侯继续道:“十七年前,朝廷内忧外患,我以寻找宝藏之名来到了百越,准备以宝藏给朝廷解决问题。”
急云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歌谣怎么解的?”她参详许久,日也想夜也想,就是想不出这歌谣怎么揭示宝藏所在地的,终于能问到一个知qíng人,她十分渴望知道谜底。
云阳侯看着他们二人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道:“根本就没有宝藏,那歌谣就是个普通的歌谣,不过被人穿凿附会上了宝藏的传说而已。”
急云与卫瑾吃了一惊,卫瑾道:“那那些金条哪里来的?”
云阳侯缓缓道:“那些金条,本就是我管家历年的积累,五国都有我管家产业,管家富甲天下,却一直秘而不发,不过是怕招了人惦记,引来灭门之祸,只是大秦皇帝对我恩重如山,国有难,岂能坐视之,因此我托了宝藏的名头,来把这笔钱财转到明面给朝廷。”
急云想起沈万三以及石崇的传说,暗自佩服管家人的先见之明。
卫瑾道:“那您又如何会失去记忆,神智昏乱?”
云阳侯摇摇头:“不知道,那一段失去的记忆,我再也没有回想起来……只知道当时我安排好了金条托运事项,便好奇的悄悄去了百越人的禁地,想看看里头是什么样子的……那时候我艺高人胆大,大概真是无所畏惧惯了……后来的事qíng就再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我神智混乱之时,是冼夫人救了我,一直在照顾我,后来我神智渐渐清醒,却如孩童一般,什么都不知道,连穿衣吃饭都需要人教,冼夫人……她一直在我身边,后来我们便成了婚,生了子,然后近年来,我渐渐一点一点的回想起一些事qíng,知道明珠骗了我一些事qíng,然而她对我有恩有义,我们又有孩子,多年夫妻之qíng着实难舍……阿英还需我教导,香儿又已嫁了人,我想她大概能过得很好,所以我……没有回去,我怕揭穿了谎言,明珠便不会再留在我身边了……”
卫瑾握紧了双拳,忽然大声道:“你怎么能为了个女人不回去!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阿娘经历了什么!”月光下他睁得大大的眼睛涌出了泪水,胸膛激烈起伏不已,他忽然一扭头,冲了出去。
云阳侯一愣,转过头与急云对视了一眼,急云摇摇头道:“您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师父经历了什么,我遇到师父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师兄孤身隐居在聆玉山那儿,一应佣仆都没带,只用了个帮工做些杂务,似乎与家人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qíng……”
云阳侯轻轻一叹,他这些年居于此处,离京城十分遥远,百越人自给自足,商人嫌利润少并不多,又兼冼夫人有心封锁,他一直没有得到女儿的消息,然而女儿武艺高qiáng,又有教里做后盾,自己在朝廷的功劳也不小,他原以为女儿在内宅里过得应该不会差……原想恢复记忆后,慢慢和冼夫人说清楚,再找机会探听一番女儿的消息,这个时候,外孙却找上门来了,太过仓促,他顾及冼夫人的感受,没有当场认下。
他满怀歉疚地低声道:“你之前的话我也听到……你真的觉得,父母亲养大孩儿后,便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么?”
急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有权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是,血ròu亲qíng,我不懂……其实,如果冼夫人深爱您,未必就不能接受您的过去的亲人,都是爱你和你爱的人,我觉得应该不冲突。”
云阳侯拍拍她的头,急云有些不习惯,低声道:“您还是去追师兄回来吧,黑夜里就算不惧野shòu,也怕蛇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漏网的杀手,他这些年很是辛苦,您安慰安慰他就好了……”
云阳侯敛了笑容道:“安逸生活过久了,我居然失了警惕心,我去带他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们。”
急云点点头,目送他掠往深林里,过去挑了挑篝火让火明亮起来,却对那血腥味有些厌恶,等云阳侯和师兄回来,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另外找个地方歇息……大概云阳侯会带他们回百越的住处吧?她想起云阳侯说起冼夫人的那神态,摇摇头,希望卫瑾能看清自己外祖父对冼夫人的感qíng,别弄扭了才好。
第49章无音之地
万籁俱寂,天如水洗,满地月明,急云在火旁正沉思着,却忽然看到地上那堆尸体里头,忽然跃起了一个黑影!他直接往急云身上扑来,五指成爪,攻招凌厉狠辣,势如雷电。
急云吃了一惊,她适才检查哪些死尸,居然却没有发现还有人活着!
原来这名杀手本就擅长潜伏与探听消息,会一门guī息功夫,他被卫瑾刺伤,知道逃不掉了,便赶紧装着中了一掌,直接装死,卫瑾第一次杀人,没有经验,竟没有在致命之处再补上一剑,急云倒是经验丰富,也够细心,细细查看了一次所有死尸,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鼻息脉息没有的装死功夫,云阳侯则安逸日子过久了,哪里料到居然有此疏漏,竟然导致了这般大的失误。
急云挺身拔剑接招,不徐不疾,沉稳老练。
这名杀手原受了伤,一直装死,在尸体堆里听到云阳侯与那少年走了,他心知此次任务已经失败,就算自己活着回去,要受到残酷刑罚处置,而这名少女年纪尚轻,若是能擒走带回去,大概组织能看自己此一功,饶过任务失败的处罚。
不料急云虽然年纪轻轻,反应却是一流,已是奋起反抗,剑剑凌厉qiáng横,势道劲急无伦,居然绝不似个才出茅庐的小女孩,心软犹豫一点都没显露在剑招上。
不过一眨眼功夫,两人你来我回已是过了数招,原以为很容易就可以带走急云的那名杀手郁闷了,云阳侯若是赶回来,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他咬咬牙,避开急云连发的几剑,自己适才已是听到了重要的消息,云阳候还活着!靠这个消息也勉qiáng够戴罪立功了,这个小姑娘年纪虽轻,手下却十分老道,竟然不能轻易擒获,自己万不该判断失误心存侥幸还想带走这名女子,还是先逃了吧!他虚晃一招,想要逃掉,没想到急云紧追不舍,一时居然逃不掉!
丛林里树藤遍野,荆棘满地,二人缠斗起来,只打得木叶四溅,又兼离火堆越来越远,黑夜里方向难辨。那杀手毕竟受了伤,又心焦仓惶,渐渐招式里有了破绽,急云覷空一剑劈下了他一只手!
杀手心中骇绝,显见他再也不可能逃掉了,他咬了咬牙,对这女娃娃刻骨恨极,忽然合身飞扑上来,完全不顾那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他死死的用余下的那只手抱住了急云,然后往附近的山崖滚了下去!
急云不是没有见过绝地反击同归于尽的打法,只是她到底年幼,今日体力又消耗过多,一时竟然不防,被那杀手直接抱着翻下了山崖,她两世之中经历过不少风làng,临危不乱,只觉身旁风声虎虎,身子不住的向下摔落,偶见峭壁上有树枝伸出,她运气于手上,使劲拍在那杀手肩膀上,一只手使劲攀住山崖上的树根藤蔓,一路翻滚撕扯,那杀手总算被她一脚甩脱了下去,而自己手上被荆棘藤蔓刮得鲜血淋漓,好不容易才挂在了一根树根上,双脚坠空,下边黑沉沉的,却不知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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