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急云的消息,李熙却是吩咐安排下去,自己要出京,亲去江陵城,荷露听了大吃一惊,连忙劝阻道:“王爷,此去江陵,一路坎坷,王爷您身体不好,如何经得起舟船劳累,这事不如通告谢丞相,由他去寻找亲女,自然是细致周到,再无闪失的,岂不放心?”
李熙笑道:“我若是谢丞相,找到亲女,第一件事就是隐匿此事,只上报亲女已死的消息,然后悄悄将自己女儿好好照顾,另外嫁出去,qiáng似嫁给我这朝不保夕的药罐子——此事必须严密封锁,不可外泄,我必须比谢丞相先找到谢瑶光。”
荷露愣了愣,眼圈一红:“谢丞相安敢如此辜负皇恩?他家既然如此不识好歹,王爷您又何苦非要娶那谢瑶光?”
李熙微微一笑:“因为我立过誓,不论贫穷、疾病、困苦,都不离不弃,和她一生相随,直至死亡。”
荷露一呆,自己服侍王爷多年,何曾听过他立什么誓?然而王爷虽然宽和,却也不喜人违逆,她只得委委屈屈的下去收拾行李,然而没多久,外头却来报了个消息,让她喜出望外,又去找了李熙:“王爷,清微教叶默存,已是奉诏回了京,遣了人来报,待安置后便来王府给您诊治。”
李熙一呆,知道此是圣旨,倒不好立时就走,虽然心急如焚,却只能暂时待叶默存诊治过后,和他拿些药,再做打算了。他有些失望,qiáng打jīng神问道:“来人还在么?何不请叶大夫就住进王府?一切也便宜。”
荷露抿嘴微笑道:“却已是问过了,叶默存是与其师妹管夫人一同进京的,还要去清风山拜会过掌门,然后再来王府暂居。”
李熙想了想道:“管夫人?是那个安乐侯的夫人么?她也回京了?”
荷露点头,管夫人破府而出的事qíng,她们虽年轻,然则这事实在太耸人听闻,数年后提起安乐侯府,京城无人不知此事,她说道:“听说是儿子要参加清微教宗门大比,她带着儿子回京。”
李熙叹道:“遣人问问她可有落脚之处,我料她必是不会回安乐侯府的,若是方便,随同叶大夫一同住王府也成的。”
荷露笑道:“我已是问过了,不妨事,管夫人与其子打算住回云阳侯府。”
李熙点点头,又叹道:“可叹云阳侯一世英名,女儿却是落到如此地步,偏偏又无处说理,也不知他身体如何,兴许不肯回京,也是不想面对君上,先帝待他隆宠如是,他功绩彪炳,却仍如是。”
荷露看他脸上面露遗憾,却是以为他想起了先晋王,也是功绩彪炳,而他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如今也是冷冷清清,母亲改嫁而去,连赐了婚的未婚妻都嫌弃于他,不由的心头生怜,柔声道:“依我说,管夫人走到这一步,也是xing子过刚易折的缘故,若是柔弱些,安乐侯看在那孩子份上,怎么也会对她好的,圣上更加恩宠,夫妻关系未必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我看清微教也不知如何教的,教出来的女弟子都是如此骄悍不驯,非贤妻良母也。”
李熙忽然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双眼寒光凛冽,荷露心中一凛,李熙忽然冷笑道:“那样虚假的恩爱和荣宠,要来作甚!女子之荣耀,不一定在后宅。”
荷露默了默,李熙知道这话对于这个时代以相夫教子、贤妻良母为最高理想的女子太过难以理解,也没继续说下去。
第二日,果然叶默存来把了脉,开了付药来,叹道:“你近日想必思虑过度,又有qíng怀激dàng之处,导致调养多日,却败于一旦,还须静静养着,我禀明皇上,再加紧找余下的几味药,实找不到的,我想想可否能换别的药顶上,如今先给你施针,你且放宽心怀。”
李熙笑道:“我最近却有极重要的事,想远行,亲去江陵一次,不知先生可有办法让我的身体能支持旅途劳累?”
叶默存也不去问他有多重要,他替他看诊多年,对他印象极好,知他一向极少为难人,雅量过人,风姿洒落,近乎于无yù无求,若是说有极重要的事,那必定便是不去不行。
想了想道:“若是走水路,放缓行程,大概可行,只是切切不可劳累了,若是劳累、过于激动,便是那古药配好,也没用了。不过王爷出行,想必服侍的人是极多的,我为你配一方药,日日吃了,应当可行。”
一旁荷露心头有些着急,她原还指望叶大夫能劝阻王爷息了这念头,没想到叶大夫居然如此说,然而王爷在前,她也不敢胡说,只是郁卒不已。
叶默存走后,荷露斟酌再三,到底忍不住道:“寻人一事,实不必王爷亲往,侍卫们前去,也是一样的,婢子不才,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俗语,王爷如今不顾惜身体,万一伤了身体,将来就算找回谢小姐,又怎么相守到老呢。”
李熙摇摇手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古代jiāo通信息如此不便,那些侍卫根本不知道急云对自己多重要,没有自己坐镇指挥行动,若是有个闪失,岂不是痛悔一生。
荷露看王爷脸上露出了不快,知道自己冒失,已是失了本分,逾越了,心头一紧,只好说些别的事qíng让王爷忘了自己的逾越:“王爷不知,今日京城有件事颇传得沸沸扬扬呢,是有关那管夫人的。”
李熙一愣道:“什么事?”
荷露笑道:“今日听说安乐侯那侧夫人赵氏以及后头生的一子一女,说是前去拜见夫人,让儿女们认认嫡母,结果管夫人根本没让她们进门,那赵氏便带着儿女在云阳侯府门口跪着,说是要奉夫人回府,结果管夫人居然让下人弄了一盆子的狗血秽物什么的,直接泼到地上,那赵氏到底跪不住,带着儿女回安乐侯府了,听说一路带着孩子哭得极是可怜。”
李熙冷冷一笑,没说话。
荷露看他神色,知道他一贯是支持管夫人的,只笑道:“其实那赵氏听说是安乐侯亲母那边的娘家人,算得上是安乐侯的表妹,在安乐侯府早就主持中馈数年,又出面jiāo际,为人听说倒是极为和气亲切的,因为安乐侯之忠义,便是皇后、太子妃那边也不好太不给她面子,京城里也有数家贵妇人与其jiāo好,听说极是替她抱不平,毕竟那赵氏也是管夫人破府而出后,安乐侯无奈才纳的,总不能让男人也守活寡吧,更何况管夫人走便走了,把亲子也抱走了。”
李熙忽然淡淡道:“那女子自己安分守己在家呆着过自己如夫人的日子便是了,非要上门去自取其rǔ,若是要请夫人回府,自有安乐侯自己做主,哪里轮到她一个如夫人说什么话,去跪上一跪,哭上一哭,不过是让京城贵圈舆论更偏向他们,此女在京城jiāo际圈数年,竟然连你也听到她的美名,可知看似大忠,实是大伪之人,心机之深沉,手腕之灵巧,只怕非你我可比。我们非局中人,还是不要轻易置言,推波助澜的好。”
荷露低声应了是,自下去收拾行李不提。
隔日,李熙果然安排了车船,悄悄的微服出了京,直取水路一路往江陵行去,他毕竟已经开府出去,身上又无差使,不过一个王爷的空头王爵,平日里就无甚人关注,皇上朝政繁忙,又早免了他的请安,因此此次出京,宫中朝中居然无一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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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京里丞相府,谢老太太在府中住着,碍着玉衡仍将养双脚中,又不好自己跑去孙女屋里教训,一口恶气便发在了崔氏身上,日日只叫了崔氏来立规矩,谢祐也是无奈,只得暗暗叮嘱开阳每日也多去几次祖母那儿,看在孙儿面上,母亲也不会太过磋磨妻子,又备了厚厚的见面礼给了侄女天璇,希望她能委婉劝说一番。
天璇是谢炜的唯一女儿,前边有四个哥哥,两个同胞,两个庶出,因谢炜儿子多了,倒是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上心,已是到了出嫁年纪,却未肯轻轻许婚,之前本打算让大哥大嫂这边帮忙找个贵家嫁了,毕竟高门嫁女,低头娶妇,女儿嫁个贵家,对家里总是好的,而谢老夫人眼看着天璇长大,对这个乖巧伶俐的孙女儿也极是喜爱,却拉不下脸回京住,因而便一直打算今年过寿时和谢祐提一提,不料却出了这事。
谢炜来报时候,老夫人一口气几乎背过去,最后直嚷着安排车辆要回京,谢炜自然要陪同,而谢炜妻子罗氏听到,却是心里暗暗打算了一番,自己这位大伯功劳煊赫,手眼通天,此事定然不会伤筋动骨,顶多也就是责罚一通,然而自己女儿此次却是极好机会借机进京住下,有谢老夫人带着,见些名门贵妇,再好不过,于是便派人给天璇收拾了一番,借着担心老夫人身体不妥,让天璇跟着伺候的名义陪同进京,而自己却要在璠阳忙着处置些田产,若是真有灭顶之灾,族诛应当不至于,顶多也就抄家,少不得要把田产、财产都转移到祭田、族学中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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