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一听这话,“嘤”地一声倒了下去。
陈妈妈和阮妈妈忙架住了她,又是掐人中又是顺胸口。
老夫人在内间里听得真真切切的,急地一拍桌子:“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请大夫!”说着便要起身,却觉得气急头晕,刚起来一点又跌坐了回去。
茵如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若因跌倒小产,孩子固然保不住,大人也会十分危险。
回过气来的大夫人已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大嫂先别哭,快叫人过去帮忙。”昌平郡主扶了老夫人起来,回头对自己的贴身侍女说,“快,拿着我的贴子,让人去太医院请jīng通妇人科的何太医来,赶了我的马车,直接去接!”
蕙如上前几步,搀住了老夫人的另一边胳膊:“祖母您先别急,二姐姐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何况还有三姐姐在,她办事细心稳妥……”
“再稳妥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哪里知道这妇人怀胎时的危难艰险!”老夫人眼圈一红,吩咐着说,“家里出了事,只能慢怠了你,祖母得先去看看茵丫头。”
“那是当然的,蕙如也要过去看二姐姐,孙女来扶着您走。”
先前的喜庆气氛如今已dàng然无存,大夫人只盼胁下生了双翅能瞬间飞到女儿身边去,怎耐骨软筋苏竟然使不出半分气力,还要人架着走。
早有那见机的婆子担了肩舆过来,将大夫人架上去了,四个粗使婆子脚下生风,便向出事的花园跑去。
一众人赶到花园,那出事的地方正是打从花园通向正堂的必经之路。想来是芳如扶着茵如赶着要来前堂见回门的妹妹时,不小心在路上摔了。
青石砌得石径路面平整,因为怕滑了行人,还特地在上面打磨了水波纹出来。
“姐姐是有身子的人了行事当分外小心,身边又有三姐姐跟着,怎么还会滑跤了?”蕙如问那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哭的婢女。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就是在这园子里侍弄花糙的丫头,方才见两个小姐过来,还有说有笑的,不知怎的就突然倒了。”那婢女抽抽噎噎地说,指着不远的两株桃树,“就是在那儿,奴婢瞧见三小姐扑过去,垫在了二小姐的身子下面,但二小姐叫得很疼,跟着小姐的姐姐们都手忙脚乱地去扶,三小姐不让动,叫奴婢来前头报信儿。奴婢这才跑了去的。”
这孩子不够伶俐,慌里慌张的才被会陈妈妈掌掴,现在脸上还留着巴掌印子。
约是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吓着了也是有的。
蕙如点点头对她说:“你做得好,现在郡主已经派了马车去请最好的大夫来,二姐姐不会有事的,你别怕。”
那婢女的哭声渐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桃花树底下,青石板上留着一些污渍,看着那么一大片发黑的痕迹,大夫人眼泪哗哗流个不停,哭着说:“我的儿,流了这么多的血,可真是要了命了!”
“大嫂别慌,我瞧着不大像血迹啊。”二夫人许氏上前看了两眼,“怎么这里不见二姑娘和三姑娘?服侍着她们的丫头都去了哪儿了?”
“回二夫人,三小姐让人将二小姐抬到前头烟波阁了。”一个留守在原地的小丫鬟忙说,“三小姐说,先将人抬到暖阁里歇着,叫几个姐姐去找宅子里接生过孩子的媳妇过来帮忙。这儿只留了奴婢一个,好跟老夫人,夫人,二夫人并各位小姐们回话。”
于是众人又急着往烟波阁里赶。
刚进了院门,就听见里头的哭声,大夫人心里一痛,哭喊着“我的儿啊!”便一马当先,甩开众人冲到了里面。
哭的却不是茵如,也不是芳如,而是跟着芳如的大丫鬟翡翠。
“夫人!”翡翠正哭着,见大夫人脸带泪痕地冲进来,反而给吓得收了声,连忙站起来给大夫人行礼。
“可是茵如不好了?”大夫人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这么个念头。当初大老爷收了房的一个通房丫鬟便是小产了没救回来,一尸两命这么去了的。如今又落到女儿头上,大夫人五内俱焚,狠不得刚刚跌倒的是她而不是女儿。
“玫小姐在里头照看着,她说看着虽凶险,但伤得不重,请了好大夫jīng心调养着,当是无事。”翡翠看着大夫人一脸马上就要晕厥的样子,抹了眼泪赶紧说,“夫人宽心,刚刚二小姐就是被吓着了,惊动了胎气。是咱们姑娘给垫着的,摔伤是也是咱们姑娘。”说着,眼圈又红了几分。
“你说什么?”刚刚才放了一半心的大夫人听到此话,心又拎了起来,“芳如摔伤了?伤了哪里?可有如何?”
翡翠哽咽了两声说:“姑娘脚动弹不了,肿得老高,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手肘也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出来。”
听了她的话,大夫人又哭了声“儿”,急忙忙挑了帘子进去里屋。
蕙如扶着老夫人进到屋里,见暖阁里倒也安静。靠着东面的墙边一左一右放着两张卧榻,一边躺着茵如,一边躺着芳如。
玫如坐在茵如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正轻声安慰着,茵如抽抽噎噎的,一脸的忧惧,一只手搁在肚子上,不时上下摸一摸。
“茵如!”大夫人扑到茵如身边,一双眼睛就盯着她的肚子看,这可是茵如嫁过去一年多里才得的宝贝,是她女儿将来在恒国公府里站稳脚跟的倚仗,可不能有半点的差池。
“母亲。”沈茵如见到亲娘,才止住的眼泪就又喷薄而出,“娘啊!”
玫如忙拉了她:“二妹妹不能哭啊!一定要平静下来。伯娘,二妹妹现在还好,只是动了胎气,您要是再让她激动起来,可就不好了。”
大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吓得忙止了声,问她道:“她肚里的孩子怎么样?可有危险?”
玫如摇摇头说:“我不过是以前小产过,那时候的月份也跟二妹妹差不多。”说着,眼神黯了黯,“家里请的大夫跟我说了很多注意的事项,不过现在拿出来使使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到底还是要等大夫来细细看过才是。不过瞧着二妹妹身体康健,且三妹妹帮着挡了,并不曾真正跌到碰到哪里,还算万幸,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故。”
“对对,芳如可是大功臣!”大夫人此时又想起小女儿来,忙转身奔到芳如的榻前。
芳如的鞋袜脱了,露出一只白生生的小脚,只是脚踝肿得老高,青紫了一圈,显见伤得是不轻。身上的小衫让丫鬟拿剪子绞开了一截,剪下来的衫子上又是血又是泥的脏污不堪,丫鬟正拿着盐水冲洗她的伤口。
盐水浇上去哪是一般的疼痛?芳如脸色煞白,嘴里咬着一方帕子,鬓发已经全湿了。
那与她擦洗伤口的丫鬟都哭了出来,她却紧咬着牙关没吭声出来,只是眼里蓄满了泪,偏忍着不让落下来。
大夫人心疼得喘不上气儿来,将那丫鬟赶到一旁,亲自拿了药来。
“怎么就摔成了这样……”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芳如手肘上被碎石子划开了一条口子,也不知有多深,一旁放了好几块弄脏的白巾。大夫人正要将药粉撒下,却被蕙如抢了过去。
“母亲,姐姐这伤口必要洗gān净才能包上,不然会出事的。”
大夫人气道:“没瞧见你姐姐疼成了什么样子?”
芳如松开口,对大夫人说:“母亲,妹妹说的是,不能为了图一时松快反害了自己。这点疼女儿受得住,不过一个口子,怎比得上母亲生我们时的痛楚。”
听她这句话,大夫人更是哭得喘不上气儿来,只得又让丫鬟去一点点将她伤口里的泥冲出来。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女儿最贴心的丫鬟翡翠不在里头帮忙,却躲到了外间哭。
若有可能,她也想躲到外头去,眼睛一闭,也就不用看两个女儿受苦。
郡主的马车快,没过半个时辰,沈大老爷便陪着何太医匆匆赶了过来。
女眷们躺在旁边的堂屋里等着消息。
过了许久,何太医才出来开方子,又叫了两位小姐身边近身的丫鬟细细叮嘱了一番,沈大老爷奉上厚厚的谢仪,亲自将人送出沈府。
茵如命大福大,滑倒时有妹妹挺身帮着做了ròu垫,虽是受了惊吓,却是无碍。原本以为她身下落了红,却没想到那只是芳如跌破了手臂流出来的血,下人们慌乱之中嚷叫起来,就都以为是茵如要小产。
开了两幅定心保胎的方子,过个一两日就没事了。
反而是芳如伤得有些重。腿上虽没伤到骨头,但到底损伤了筋脉,怕是一个月下不来地。手臂上的伤口也深。太医将原先绑的布巾拆了,洗了药粉,重新拿了宫里用的伤药给敷上,又叮嘱着不能碰水,不能食辛辣上火之物,再开了几副清火去毒的温和方子,这才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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