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颗石头,荣亲王付出了三斛南海珍珠和一幅陈孝先的《四海奔马图》的代价。得了便宜的皇帝为此称赞他孝心可嘉,此事传遍朝野。
这么贵重的天宝簪,居然就这么送给了一个刚见面的,三品京官的女儿当见面礼。
这礼也太大了些!
女眷们jiāo头接耳了半天,当得知这个被老王妃青眼相加的少女居然还是个庶女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蕙如自然不知道这根簪子背后的故事,她只知道,这根簪子极贵重,若是将来她离开了沈府,自己靠着这根簪子,吃吃喝喝三辈子都够了。
见小姑娘眼中闪现出惊讶之意,之后却是大大方方没有推辞地接受了,女眷们不觉嗤之以鼻,什么玩意儿,居然就敢收下了,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害怕。老王妃却是高兴起来。她没有推辞,可见是将自己当成了至亲的长者,对自己的家人,自然用不着客气。
“好孩子!”笑意从心底直达眼底,老王妃拉着蕙如的手,半天舍不得松开,“老姐姐让这丫头在我这儿住几天陪陪我吧。”
大夫人只觉得自己脚下发软,整个人像是踩在云朵里似的软绵绵提不起劲来。她知道婆婆跟荣亲王老王妃有旧,但两家鲜少往来,她不知道这两位的关系居然好成这样。让老王妃喜欢到要留在王府住几天,这是多大的荣耀和机会啊。若跟在老太太跟前,得她提携的人是芳如,那该有多好!
大夫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却见芳如垂着头,静静地站在身后,脸上不惊不怒无忧无喜。反而是站在她身侧的菀如,那一双眼睛几乎要烧起来似的,直盯在蕙如的身上。
“这可不行。”沈老太太一口回绝,“留给你了,谁来陪我解闷儿?再说了,六丫头虽然小,但也十三了,你这儿成天介多少哥儿要来请安说话的,万一不小心被哪个哥儿相中了可怎么行?”
“那正好,就不还给你了,直接留在王府里得了。”老王妃笑出了声。
众人咽了口唾沫。
原来是老王妃要给自己的孙儿们挑媳妇!众人投向蕙如的视线中多了一丝了解,紧接着,就是一股怨气。
谁不知道荣亲王有四个好儿子!都是嫡出的,还都是少年俊秀,文武全才!这样的子弟,就算是沈家的嫡女来配都显得高攀,何况是个从未听过的庶女!
大夫人的双手缩在袖子里,紧握着拳头才能控制住不发抖。老太太这是故意的!故意将常姨娘的女儿接到身边养,故意在老王妃面前抬高这个庶女的身价,故意要给那丫头说一门贵不可言的亲事打她的脸。
她还有芳如没说亲,若是蕙如这丫头嫁入了王府,芳如怎么办?芳如若是亲事说低了,岂不是一辈子要被这个庶女踩在脚下?
“你倒打的好主意,”老太太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那四个宝贝孙子,一个成了亲,一个定了亲,还有一个正在说亲,最小的那个又是个宝贝疙瘩,还在王妃怀里捂着。我的蕙如可不能与人做小。”
“将来当侧妃也不行?”老王妃挑了眉毛,却是在看蕙如。
侧妃,那这是想说给荣亲王世子?大夫人一口气憋不上来,险险要昏过去。
蕙如见老王妃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投过来,略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
刀锋倏然不见,老王妃轻声叹了口气:“是我没福份。”
“哎呀,你们当着小姑娘的面说什么呢,我听了都臊得慌。”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昌平郡主笑着说,“走这半天路,大家伙儿都够累的,伯母也不说给点果子吃吃。”
老王妃点点头,对女眷们说:“行了,你们都去玩吧,今日随意些,赏雪的赏花的喝茶的吟诗的都只管到园子里去,用不着在这里gān陪着我这个老太婆。”
昌平郡主嘿嘿一乐,拉着老王妃说:“她们自去玩她们的,倒是伯母很久没见了,上回侄女在您这输了两吊子钱,心里念了好几年了,不行,这次定要赢回来。”
老王妃老太太她们留在chūn晖堂打叶子牌,蕙如跟着沈家的众人退出来,随着引路的侍婢走向映雪轩。
映雪轩里已经坐了十来个年轻的女孩子,夫人们去了暖阁饮茶,女孩子们都留在映雪轩里说闹。有相识的,或是不熟的,三三两两见礼之后,慢慢也就都熟络起来。只有蕙如,像是被众人忽略的影子一般,没人来说话,也没人寒暄。
有了chūn晖堂那一出,她现在差不多就是个众矢之的。有那些年幼的女孩子一直好奇地盯着她看,但往往还没上来说话就被自家的姐姐们给拉到了一边。蕙如倚在轩窗上,看着窗边金灿灿的梅花,淡雅中透着炽烈的香气一阵阵沁入心脾,仿佛将人的心灵从里到外涤清了一遍。
会被这样孤立起来,蕙如觉得理所当然。老太太那么做不是害她,是想将来能帮她说门好亲事。蕙如很感老太太的qíng。
至于别的贵女怎么看她,其实真不重要。将来会怎么样,谁又能说得准?
当年父兄一心一意期望她嫁入豪门,结果换来家破人亡。这些高门看起来各个光鲜,可内心早就腐败成泥了。如果可能,她可不想再向那泥潭里踏入半步。
上天给了她这个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就该好好珍惜,好好地活着,活得比别人都要好才行。
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颇难。且不说要如何离开沈府,光离开后,要怎么样赚来够富足生活的银子就够她烦恼的了。一个女儿家,便再有能耐,又有谁会相信你,与你有生意往来呢?蕙如无声地叹气。
“你你这是做什么?”
耳边听得一声喊,将蕙如思绪拉回来。回头一看,却是菀如跌坐在地上,旁边滚着一只陶壶,石榴红的蜀锦云缎裙上湿了一大片。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靠这么近来?”应声的是坐在桌前的一位少女,看起来年约十四五岁,颈上带了金项圈,缀着福寿延年的玉牌子。五官清秀,只是声音尖利,听着有些刻薄之音。
“咱们好好说着话,你一个三品官家女儿凑个什么趣儿。”另一位穿着鹅huáng色锦衣,面容瘦削的少女冷笑了一声,“若是你那位好姐姐来,咱们或还能说个一两句话。你一个庶女,连正经姑娘都称不上,左右不过比奴婢好一些,也敢来搭话?”说着这话之时,那少女的目光向蕙如这里瞥了眼。
菀如面红过耳,她从小得大夫人宠爱,一应吃穿住行跟芳如都差不多,跟着芳如出外应酬之时,也常跟贵女们说笑,今天本想多结jiāo些贵女,没想到被人泼了一身茶不说,还如此毫无避忌地羞rǔ她。心里激愤不已,喉咙像被什么给堵着,一肚子的话偏偏说不出来。听着女孩子们的笑声,眼泪哗地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努力!
☆、打脸必须用力
蕙如站起身,走到菀如身边,伸手将她扶起。菀如一站直身体,立刻甩手将蕙如的手甩开,捂着脸奔出了门。
映雪轩十分宽大,八面临风,王府里的仆从将八面轩台用桐木板隔上,推开窗便可赏雪,关了窗既能挡风。从这里望去,白雪金梅,奇石枯枝,于萧瑟处透出一股盎然生机。芳如和几位小姐正站在梅树前低低窃语着什么,脸上是灿然的笑容,仿佛这边的小小纷争完全隔绝在她们的世界之外。蕙如站在轩中,抬眼看了看敞开的几扇轩窗,轻叹了一声,转身面向那几个寻事的姑娘。
“你们这又是何必?”
那穿着鹅huáng色锦衣的瘦削少女冷冷地看着她,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
“姐姐跟个外室生的贱婢说什么话,没得污了自己的身份。”带着金项圈的女孩子笑声尖利刺耳,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蕙如,脸上因兴奋而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听说以前还是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姐姐小心啊,别被染上了傻病。”
一屋子女孩子都笑了起来。
蕙如掸掸袖子,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仿佛她们在说的是不相gān的旁人。
“不知道这位姐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她弯着眉眼,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甜腻,听起来还有几分懵懂纯稚。那笑声尖利的少女下巴一扬,本不yù搭理她,却又忍不住想要炫耀身份。
“这位姐姐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凤章阁陈阁老家的嫡孙女如是姐姐,她的诗文别说咱们这里的无人能出其右,便是京中的才子们也没几个能胜过。至于本小姐,吾父是御史台左都御史左清升,我在家里行三。”
“原来是陈家小姐和左三小姐,失敬。”蕙如福了福身,脸上并没有她所期望的惊讶,恐惧或是景仰之色,反而挑起一边嘴角,露出淡淡的不屑来。左三小姐心头大怒,拍案而起。
“怎么,不服气吗?你父亲只是三品,见了阁老还要执弟子礼。我父是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你如此怠慢轻忽,小心我父参你父一个教养不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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