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香是闺房里的女子们常用的一味香料,用来养yīn润肺,安心宁神,提振jīng神极是有效。兼之木樨xing温质和,也没听说会跟什么香料犯冲,所以昨日蕙如并未在意。要知道平日里小厨房还会用糖渍的木樨花做糕饼。为什么方碧瑶会这样在意?
“世子妃,能不能请兰溪姐姐帮忙,将这香包拆开来看看?”
这香包是清河小姐送的礼物,是她亲手做的,难道还会有问题?
不过事关重要,兰溪丝毫犹豫也没有,拿了小笸箩,就将香包给挑了开来。
里头用细纱布包着两只小包,一包金huáng浓香,正是晒gān的木樨花,另一包是青黑色的碎糙,正是香兰糙的碎叶。
“方才在下在院子里头看见一盆样子奇怪的花,方姨娘说是紫鸢青萝。”小孙大夫板着脸说,“这是滇南特产的花卉,怎么会出现在燕然居里头?”
兰溪点头说:“是前头院子里前天晌午时送来的。紫鸢青萝是以前宣王妃喜欢的花,不过一年只能开一次花。郑侧妃说刚从宫里得了两盆,就送过来一盆了。”
蕙如说:“这花我听过,也问了花房的管事媳妇,的确是王妃心爱的花糙,王妃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摆几盆在院子里头。听说是无毒的,还有安神的功效。所以我就让她们给摆上了。”
“单独用的确可以安神,可是……”小孙大夫眉毛紧紧地拧起来,“在滇南人家,有身孕的妇人家里若是种了紫鸢青萝,是绝对不许种木樨树的。”
“为什么?”
“因为两者犯冲。分开来用,都是安神养胎的好物,但是这两样的香气一旦长期混在一起,极易令妇人生产艰难,还易致死胎或是滑产。”
这样厉害?!
范妈妈立刻高声尖叫起来:“快、快将这香包扔出去!”
“别扔!”蕙如抬手喝止了急忙忙要将香包扔掉的兰溪,“将木樨花悄悄地处理掉,别让人看见。兰溪,你再将香包fèng起来挂在chuáng头。”
“可是……”
“这是清河的一片心意,这就样扔掉,不是在跟别人说,我嫌弃这个妹妹送的礼物?若有人问起,要怎么答?说这个小姑子做了香包是要害嫂子和小侄儿的?”蕙如脸色沉着,“既然是滇南的东西,清河不一定知道会和木樨犯冲,也有可能是旁人让她放的。”
“的确,只有常住滇南的人才会知道。紫鸢青萝只生在滇南,外头人极难得到。我也是因为前年去滇州寻蛊毒方子听当地人说起才知道的。”小孙大夫后背出了冷汗,若不是他曾去过滇南,怕是无人能查觉出来。院子里放着的青萝花香与chuáng头的木樨香混杂着,若世子妃一直闻着这样的香气直到生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qíng?
若不是他无意间多嘴问了一句,偏巧方碧瑶又知道花名,他又顺嘴说了紫鸢青萝与木樨相冲的事,而方姨娘又想起来刚刚房中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木樨花香,世子妃当真就要被害到了。
这后宅里果然是半点轻忽不得,也是世子妃福运大,换了别的太医,肯定不会有人能查觉出来。
“出了这院子,半点风声也不能透露出去,不论是谁问,一概不得露了口风!”蕙如面色凝重,对屋子里的人再三叮嘱。
众人点头应下。
人都出去之后,蕙如坐在椅子上,心脏还怦怦地使劲撞击着胸口,令她透不过气来。
范妈妈只觉得手脚发冷,站在蕙如的面前,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她以为燕然居防守得如铁筒一样,连条fèng隙也没有,谁知道还是让人觑着了空子。如果不是有方碧瑶和小孙大夫在,世子妃被人害了她们还浑然未知。
“范妈妈……”
心里正又懊又恨着,突然听见蕙如轻声在叫她。
“这里只剩了你我吧。”
范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世子妃,照您的吩咐,让他们全都出去了。”
“好。”蕙如轻轻点了点头,过了很久才又开口,“王妃喜欢这花,她怀着世子的时候院子里一定也摆着这花吧。”
范妈妈浑身猛地一颤。
“而且我想,她的身边说不定也有木樨香,你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当年的qíng形你还记得多少?”
范妈妈只觉得一颗心在腔子里猛跳着,鼻子眼睛又酸又热,两条腿软了一软,当时便跪坐在了地上:“天呢,我的老天爷……”
见她这样的表qíng,蕙如心里已经有了数儿。
“看来王妃当初生子难产落下病根儿,便是这紫鸢青萝和木樨花做的鬼。”
范妈妈嘴角一抿,眼泪已经下来了:“王妃,王妃极爱木樨花的味道,那时候还用木樨和山茶花做了香枕,每日里枕着……”
就这样每天被香气熏着,李晟居然能被平安生下来,也称得上是奇迹了。
蕙如闭上双目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半晌,才对范妈妈说:“妈妈要沉得住气,从这屋里出去之后,就要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头,别让人瞧出端倪来。”
范妈妈双眼赤红着,恨声说道:“王妃果然是被人害了,我就觉得事qíng断没那样简单。如今又要将手伸到您这里来,若是让奴婢知道是哪个这样毒辣的心肠,奴婢便要拼了这条老命,替王妃讨这公道。”
若不是因为自己怀了身孕,只怕引不来这只藏在宣王府多年的黑手。
当年是宣王妃姜盈,如今是她这世子妃沈蕙如,二人相同的,都是怀了身孕,都是将会可能生下宣王爵位的承继者。
到底是谁,会对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心存杀意呢?
蕙如咬着手指,细细地想了又想。
也不对。
宣王妃生下了李晟,那时候她身体虚弱,孩子又小,如果是针对世子,李晟不能安然在王府里活到六岁。
那人是想宣王妃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只是顺带。
可是如今,这人故计重施,又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世子妃,并没有碍到王府里任何人的事,唯一会有的危胁,就只有肚子里这孩子将来长子嫡孙的身份。
也许这次,那人想要的是孩子的命,而自己,却成了顺带。
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必须要挖出来。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和孩子,为了李晟年少失怙的痛,她也不能让宣王府里藏着这么黑的一只手。
蕙如目光如寒冰一样,那是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而散发出来的浓浓战意和杀机。
不管是谁,存了这样的歹意,她绝对不能放过!
“范妈妈起来,咱们不能慌乱,也不能冲动。”蕙如对范妈妈抬了抬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你将王妃之前的qíng形一一说给我听。她身边有哪些人,与这些人的远近亲疏,无分巨细,都说出来。”
范妈妈刚刚只是乍一知道王妃之死别有隐qíng而心绪激动,她本来就是个心思缜密,处事冷静之人,听了世子妃的话,心qíng也渐渐平复下来。
从地上爬起来,范妈妈坐到蕙如侧边的小几子上,在心里理了理思路,便开始说起来。
宣王妃姜盈素有才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当时是京中闻名的才女,亦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当年向卢国公府求亲的人如过江之鲫。最后卢国公太夫人相中了时封宣王的李云启。先皇亲自下旨,将姜家长女嫁与太子为正妃,次女嫁与宣王为正妃,一门出了两位正妃,嫁与同胞兄弟,又是同日出嫁,满京城披红挂彩,举城欢庆,成为当年最大的盛事。
宣王才华横溢,与王妃qíng投意合,甚是相得,虽然身边也有几位侧妃姨娘,但平素是极少去她们屋里的。
宣王妃嫁过来之后不久就有了身孕,孕时反应很重,宫里赐了据说是可以安胎宁神的紫鸢青萝,过了不久,果然害喜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姜盈的外祖曾在滇州为官,她小时候在茂平老家见过这种花,极喜欢它的清雅香气。宣王知道她喜爱这花,还亲自去了宫里,将滇中进贡的紫鸢青萝要了不少回来,都放在他们的院子里。
等到月份大了,也有二三次滑胎的迹象,好在太医院的太医用药及时,硬是将胎儿保住了。
只是宣王妃需要成天躺在chuáng上,很少下chuáng走动。
到了瓜熟蒂落之时,便遇到了难产。
孩子生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而她自己则出现了血崩之症,险些儿送了xing命。
命虽抢了回来,但身体被掏虚了,别说再生孩子,连夫妻间的房事也很少能有。
有一回宣王兴动,与王妃同房时孟làng了些,当夜王妃就背了气。
房事不遂,宣王渐渐也就与那些侧妃姨娘的走得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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