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口齿结巴,以前十分自卑,不肯开口说话,这位嫂子待她温和,也从来不笑话她这毛病。来了几回之后,她便有些放开,话也多了起来。虽然还是结结巴巴听着费劲,但比起以前来,这样长的句子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如做梦一般。
原来是这事儿。蕙如笑了起来:“你哥哥在外头公gān,一时半晌回不来,我这儿却还有几本新书,是些风物和杂谈,哦,还有一本志异杂记,你先拿去看吧。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只管拿来找我。”
听她这样说,李清河很是高兴。等洛锦将书拿来,她翻了翻,发现上头有不少生僻字,一时好奇便问:“听说嫂子以前没没没读过书,并并不识字,怎么也能看这样的书?”
“虽然以前没学过,但我来京里也不是一年两年,家里给请了先生教过识字,多学多看自然也就会了。”蕙如笑着说,“倒是你,也没见府里有请什么先生,你这些字都是跟谁学的?”
“姨娘。”李清河低下头来。
她居然是跟着冯氏学认的字?
“晟哥哥有时……也也会教……”
不过李晟在家的时候少,她大半的时间还是跟她的生母冯氏待在一块儿。
宣王一心只想着炼丹修仙,哪有半点工夫去管这个女儿?
郑侧妃或是忽视,或是根本就没动过给府里小姐请先生的念头。
到底以宣王这样高贵的身份,就算李清河是庶女,身份并不比别的侯门小姐低。若是肯好好教,将来也必定会有好的归宿。
只是像现在这样,没人教养,又有个口吃的毛病,等她长大,怕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蕙如忍不住抬起手,在她柔软偏huáng的发顶上摸了两下。
李晟对这个妹妹也未免太不用心了些。肯为庶弟谋划将来,却不愿意拨一点关怀给妹妹……不过以她对李晟的了解,他会这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李清河在蕙如这里消磨了半天,还特地跑到chuáng帐前去看她fèng的那只小香包。
“你这香包做得好,嫂嫂很喜欢。”见她要凑到近前去,蕙如端起了茶杯笑着说。手里拿着拂尘在掸着家具上浮灰的洛锦笑嘻嘻地过来,拉住了李清河上前的步伐。
“清河小姐过来这里,前儿世子妃刚教了小厨房一样新点心,又香又苏,甜咸慡口,我们吃了都觉得好。我那儿还藏了两块没舍得吃,您要不要尝一尝?”
李清河到底还是个不过十岁大的孩子,jīng致美味的点心瞬间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一眼瞥见那小香包还好好挂在chuáng头,便蹦蹦跳跳地随着洛锦出去了。
蕙如笑着对范妈妈说:“妈妈您瞧见了吧,我是怎么说的?咱们什么也不用做,自然会有人自己跳出来。”
“您是说清河小姐?”
“你觉得若不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她会这样巴巴儿跑到chuáng头前去细看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蕙如把茶杯放在桌上,“您放心,现在不是咱们着急,既然知道她们害人的法子,咱们就立在不败之地。”蕙如看了看她,笑着说,“妈妈最会问话,你知道要怎么说吧。”
范妈妈也笑了起来:“您放心吧。”
竹香端着小笸箩进来,笑嘻嘻地说:“您二位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蕙如摇头说:“没什么,范妈妈你去吧。”
范妈妈应声而去,竹香凑到她身边去,神秘兮兮地说:“小姐,奴婢觉得最近这府里气氛挺怪的,可是到底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蕙如笑着看她说:“你这丫头,又打听到了什么吗?”
“也不是。”竹香端了只小脚凳儿坐在蕙如身前,拿了笸箩里的丝线,一边分线一边说,“只要奴婢一出了燕然居,就觉得背后总有双眼睛在什么地方瞧着我一样,可回头一看,又什么人都没有,整得奴婢心里毛毛的,这几天都不敢出院子了。还有,门上的婆子,外院子洒扫的小子,甚至连园子伺弄花糙的花匠我瞅着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往常也不怎么跟咱们说话的,现在尽往跟前儿凑和,还总是把您挂在嘴边上,不是问您身子可还好,就是问您今儿又去哪里溜达了。”
蕙如听了笑出声儿来:“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还这样定不下神来?这是心里装着事儿,便把什么人都看成是坏的了。”
竹香有些害羞地垂下头:“我可没您和姐姐们那样好的定xing儿,知道有人要害您,还能装得若无其事一般。只求快点儿把人给逮着了,奴婢我也能睡个安心觉。”
蕙如拿了她笸箩里新打好的络子看了看说:“你心不定,连络子打得都歪歪扭扭的,快拆了重新打过。”
竹香抢了过来,噘着嘴说:“费力气打出来的,拆了多可惜。再说这又不是自己用的,是美是丑总归打出来就行。”
“不是自己用的?难道是给我的?”蕙如有意逗她说话,果然见竹香的小脸红了起来。
“不是啦,这么粗糙的络子哪能给您用啊。是那天仲秋哥哥央我给他打几条络子,奴婢想着他以前在世子身边也挺辛苦,所以就应了,想随便打几条扔给他就完事儿的。”
一转眼的工夫,竹香也奔十四岁上去了,小丫头隐约知道了点男女之事。若是以往,帮别人打几条络子她也不会这样忸怩,但现在被蕙如一问,竹香居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带着点心虚。
“我就给他打这一次啊,绝对没下回子!”怕蕙如多想,竹香举了一只手郑重其事地保证,“兰溪姐姐已经说过奴婢了,不能跟男人走得太近,不过奴婢跟您保证,我拿仲秋当哥哥一样,跟他之间什么也没的。”
“没就没呗,哪用得着这样紧张的。”蕙如扳下她的手,笑着说,“以后你和兰溪一样,若是瞧到了什么中意的,只管跟我说,若是人好又肯上进,我自然会成全你们。”
这样说着,蕙如转头对房里正收拾着屋子的洛红洛锦姐妹俩说:“你们姐妹也一样。若是觉得哪个小子好,也都与我来说,我给你们作主。”
洛红洛锦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怎么就从竹香那儿烧到她们身上了,一个个脸羞得通红,甩了帕子就跑了出去。
“哎呀,她们怎么脸皮这么薄。”只有竹香还没心没肺地坐在蕙如脚下,嘴里直嘟囔,“有世子妃当家作主呢,多好的事儿,害哪门子臊嘛。”
过不多时,范妈妈回来了。
蕙如让竹香出去,房里只留了范妈妈一人。
用不着问,瞧着范妈妈脸上的神qíng就知道她必有所获,于是蕙如指了指竹香刚刚坐过的地方,笑着说:“妈妈先坐下来,别着急,慢慢说给我听。”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两位菇凉投喂的霸王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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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细思恐极
155细思恐极
范妈妈坐了下来,也不用蕙如开口来问,便说:“奴婢去的时候,清河小姐正跟洛锦一起吃奶苏。”
范妈妈只是坐在那里跟两个小丫头闲话,并不刻意去问李清河什么。她也明白,能让清河小姐送香包,又让她过来查看的人一定心思细密,她回去后说不定会被人问起这边的qíng形,若问得太多太着于痕迹,对方一定会有所觉察。
要让人主动说起想知道的事qíng,又能在只言片语中将有用的零碎信息收集拼凑起来,可不是件简单轻松的活儿。
范妈妈可是个中好手,能将清河逗得咯咯直笑,本来因为口吃而不乐意说话的她,也难得说了许多话儿。
口吃这事,本就跟说话人的心境有关系。越是害怕紧张,这口吃的毛病越是厉害,而越口吃,就越是紧张害怕。
李清河在燕然居里待得自在痛快,心qíng放松,再加上范妈妈有意地引导,她话说得流利顺畅许多,心qíng越发好了起来。
“清河小姐说,还是上回子跟着冯姨娘去给王爷和侧妃请安的时候,听侧妃娘娘说前年库里进了些香料要自己做花露的,现在还余了些没用完,如今府里用度大,香料也不是必需的东西,于是各房里都给了些,今年就不再另外拨香料了。正好她给分了些木樨和香兰糙,就自己做了几个小香包,给侧妃、姨娘和世子妃都送了。”
蕙如点点头:“这样的说法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范妈妈也说:“奴婢瞧着清河小姐并不像是在说谎,若按她的说法,这也就是个巧合并非有人蓄意要害您。”
蕙如笑了起来:“妈妈您觉得是这样?”
“当然不是!”范妈妈立刻摇头,“说是无意的,为什么她今儿又要来看这香包您有没有在用?让小姐顺其自然地想到用木樨给您做香包,又这么巧将宫里赐的花糙摆到您院子里来,这样不着痕迹的,更说明这人心机深沉,处心积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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