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齐妈妈上前一步,拦在房门口。
不过这回她吃教训了,离着郡主好几步远,又牢牢抓住门框以防再被人一巴掌甩出去。
“夫人让您跪呢。”
“我又不聋,同样的话说三遍,你累不累啊!”元福郡主翻了个白眼,对陆夫人说,“我还要回去搭烤ròu架子呢。”
“没有规矩!”这媳妇胡搅蛮缠,装傻充楞的,就是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陆夫人气得站起身,指着儿媳妇说,“父母有命你怎么敢违抗?我叫你跪你就得跪,这就是规矩!你已经嫁到我陆家,就得遵陆家的规矩。快跪下!”
“规矩?”元福郡主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夫人。
陆夫人被她一双眼睛看得有点发毛。
“我是你长辈,长辈叫晚辈跪,晚辈就得跪着听话。”想想,尚善人没开化,媳妇也许是没听过这些规矩。陆夫人压着心头的怒气,耐着xing子向她解释。
她就像是张白纸,这头一笔十分重要。
只要头一笔画好了,说不定她真能将这个异族媳妇给画成她想要的图画。
元福郡主不说话,也不跪,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厅上。
“你嫁给了怀风,是他的媳妇。我是他母亲,也就是你母亲。母亲要训话,儿女自然就要跪着听。”陆夫人见她就这样站着,以为她没想明白,于是再继续解释给她听。
元福郡主突然笑了起来。
“对,我是听说大齐的人有这样的规矩。”
陆夫人面上一喜。
“说是大齐的家庭很奇怪。爹娘不疼孩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我当时还不相信呢,哪有当爹娘的会这样对自己的小孩?难道孩子不是亲生的?”
陆夫人面上的喜色还未退,又浮上一层怒气来。
“没想到阿娘就是这样的人啊!”最后一句总结,元福郡主是笑着说出来的。
“放肆,怎么能对夫人这样说话!”齐妈妈跳出来怒骂,“夫人,少奶奶这样不敬您,是不是要请家法?”
元福拿眼睛一扫,身后的阿依丽便冲上前,一巴掌将齐妈妈扇懵了。
“你才放肆,居然敢对我们公主这样说话!”
齐妈妈才摔过一回,这次又被扇趴下了。
阿依丽下手不容qíng,这一巴掌下去,齐妈妈一侧脸孔立刻浮起几道红肿的指印。
“你怎么敢当我的面打人?”陆夫人震惊了。
齐妈妈是她面前的得意人,阿依丽不过是媳妇的侍女,居然说动手就动手。打狗也看主人面的,这样狠的巴掌,哪里是扇在齐妈妈脸上,分明就是扇自己呢!
“我是尚善的公主,还是大齐皇帝封的郡主。她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指着我的鼻子,还撺掇阿娘打我。”元福郡主哼了一声,“在尚善,还没人敢这样嚣张。”
陆夫人气得浑身哆嗦:“来人,给我掌嘴,掌她的嘴!”
得了指令的仆妇们看着郡主,都觉得有点腿软。
之前没觉得什么,无非就是婆婆要调|教儿媳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刚刚郡主说的话,她们可都听到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位儿媳妇的身份。
就算尚善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小国,但公主就是公主。
还是皇帝御封的郡主。
身份是何等高贵啊。
夫人为逞一时威风,便要给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一个下马威。
她是将军的发妻,少将军的母亲,少奶奶自然拿她没办法。
可是她们是奴婢,别说少奶奶要处置她们,便是少将军回来听说这样的事,她们也绝落不到好处去。
八个健壮的仆妇就有些发怵,一个个低下头想装自己没听见夫人的命令。
陆夫人气急了,又高声说了一遍。
可是看下头的人,一个个瑟瑟缩缩没人敢上,气得直接点人:“鲁大家的,你去!”
左首头一个健妇扑咚就跪下来了,直给陆夫人磕头:“夫人,奴婢没那胆子,求夫人开恩,别难为咱们。”
见有人说出来了,余下的人都跪了下来。
“夫人您消消气儿,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是啊,夫人,少奶奶年纪轻,不懂规矩的可以慢慢教。”
“您就看在少爷面上,饶了少奶奶这回吧。”
七嘴八舌,无异于火上浇油,陆夫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当时火红着一张脸,直眉立目卷了袖子就要亲自上阵。
人刚到元福郡主的面前,看起来直率开朗的儿媳妇突然就变了脸。
“阿娘,您想清楚,这巴掌若是打了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陆夫人早就气糊涂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媳妇这话听起来像是警告,像是威胁,不过更像是在她的火气上添了一根柴,加了一勺油。
当即想也不想,一巴掌清清脆脆打在了媳妇的脸上。
响声一起,她也惊醒了。
看着元福郡主细白的脸上浮起了红红的指印,她心里一惊,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这声音虽然响亮,但其实陆夫人的手劲并不大。
元福郡主摸了摸火辣辣的脸,突然就笑了起来。
“阿娘,您还真打得下手啊。”
这巴掌她要躲当然能躲得开,不过她就是不躲。
她要嫁陆琅,怎么可能不把他家里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从陆琅小时候的事,到他生了庶子,还有陆夫人在外头放的关于沈家小姐的风声,她一件件都清楚得很。
这个婆婆是个什么xing子,什么人,她也明白得很。
她对陆琅说过,她会很孝顺很孝顺他的母亲。
这话没有虚假,只是少了一句很重要的背书——只要他母亲是个值得孝顺的人。
可惜,这巴掌告诉了她,她的婆婆不止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更是个很愚蠢的女人。
她以前想过的很多讨人欢心的花招计谋看来都用不上了。
这让元福郡主颇有些失望。
她看着脸色铁青的婆婆,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愤怒和惊慌,微微抬起了下巴。
“没想到阿娘您是这样看重规矩的人,阿琅让我要孝顺。那么我就照您的喜欢孝顺好了。”不是要立规矩吗?那她就告诉她什么才是真正的规矩。
“阿娘,请问您,君与父,谁为重?”
陆夫人要掌她的嘴,可是这头一巴掌呼下去了,第二巴掌怎么也聚不出力气来,就这样喘着粗气看着笑意盈盈的媳妇。
这跟她想像得不一样。
她应该哭着跪下去,抱着她的腿认错。应该战战兢兢地收敛脾xing,当个乖乖巧巧的小媳妇儿。
可是这样带着居高临下的眼神,嘴角的笑容里带着分明的嘲讽,整个人的气势都跟方才不一样了。
好像是,她这一巴掌,把刚刚那个带着天然呆的小姑娘打没了,换回来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
“论规矩,忠与孝,谁为先?”
元福郡主走到刚刚婆婆坐过的位子前,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正位。
“既然婆婆不想咱们家像寻常人家一样和乐地过日子,那我也只好摆一摆谱儿。您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我是一品元福郡主。按着你们大齐的规矩,婆婆您可以来给我见礼了。”
她不想听自己叫阿娘,那就叫她想听到的婆婆。
阿娘是最亲近的亲人,婆婆就只是个遥远陌生的称呼。
父王有众多姬妾,许多儿女,但最受宠的一直只有她。
一个喜怒都不能自己控制,稍撩一撩就能出火的蠢女人,还真当她是个好捏的软面团子了?
陆夫人的身子不住地颤抖,指着媳妇说:“你这个野人,居然敢这样不孝。”
“不孝?”元福郡主眉梢一抬,“您不是说要规矩吗?大齐的规矩我可是学了好几个月的。听说尚了公主的家里,婆婆每日要给公主请安。我虽然是公主,但尚善没有这样的规矩。那就照着你们的郡主来。我也不指着婆婆天天来给我请安,以后每月初一十五的,您意思一下给我行个礼也就算了。”
陆夫人气得几乎要吐血:“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忤逆的……”
“打?您确信?”元福郡主摸了摸还红着的脸,“以下犯上,不知道大齐的律法是要怎么判的。不过在咱们尚善,如果出嫁的女儿在婆家被欺负,她家的父兄就会带人打到门上去。您想清楚啊,我除了父王,还有,一二三四……”元福郡主掰手指算了半天,“我还有三十四个十三岁以上的兄弟。”她笑了起来,“他们可都拿我当宝贝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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