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李晟冷笑了一声,“你家里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我早跟你说过,收了她也就算了,但不该让她生下庶长子。你瞅着吧,以后你家里有得乱。”
陆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端端地提她做什么!不过是个侍妾,还能翻了天?陌儿是我的亲骨ròu,我不能扔了不管。若是谁都不能容他,我大不了不娶妻了。这么些年来不也照样过得好好的。”
“那可正合了那女人的心意。”李晟将空杯扔到桌上,“你啊,治军有一套,管家就乱七八糟!哪家的女儿若嫁了你这么个浑人,那可真就倒了霉了。”
陆琅苦笑了一声:“可不是!”
二人相对无语。
李晟叹了口气站起身,在他肩上拍了拍:“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若总留在过去,便再也不能前行。弦雅若还活着,她不会希望看到你如今这样,家不成家。”
陆琅看着杯中美酒,低声说:“可她死了,人死灯灭,什么都没了。”
弦雅是陆琅武艺师父的女儿,陆琅八岁时便认定了她。只是她出身寒微,陆夫人看不上。不止拒绝了陆琅的请求,甚至派人将弦雅父亲打了一顿,将一家子赶出陆家。等过了一年,陆琅找到人时,弦雅为了给重病的母亲治病,已将自己卖入了青楼。
授他武艺的师父,当年被打烂了双腿,抬上街时就已经断了气息。
而陆琅找到弦雅时,正看见她浓妆艳抹,坐在一个胖大商人腿上,娇笑着劝酒。
李晟当时陪在陆琅身边,亲眼见到那个原本英姿飒飒,慡利漂亮的少女一脸鄙夷地看着陆琅,说:“官人若出得起钱,媚儿自然好好陪着官人耍,若是没钱,还请到别处去,莫挡了奴家的财路。”
陆琅铁青着脸前脚才出了醉香楼。
弦雅后脚便从楼上掉下来。
头部着地,当场气绝,连脸都摔得不成形状。
既狠且绝,当着陆琅的面,她真的半点余地也没留。
陆琅当时便崩溃了,差点举剑自刎。
如果当时没有李晟在,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陆琅。
只是人虽在,心却随着弦雅一起死了。
当初会收了文秋,不过是在她身上见着了弦雅的一抹影子,虽是极淡的一抹,却也让他一时不忍松开。
李晟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手摸在雅间的门把上时,他回身对陆琅说:“帮我去查几个人。沈浩然家里三位小姐的qíng况,还有我外祖母带来的几位表妹。”李晟微眯着眼,看着还沉浸在过去的陆琅,“若走不出来,便给你安排点事qíng做,省得你成天胡思乱想。”
陆琅抬起头:“好端端的,查人家姑娘做什么?莫不是想在里头挑个世子妃?”
李晟笑了笑:“我得帮我那好三弟挑个得配的皇子妃啊!”
昌平郡主帮着玫如谈定了的铺子,便在七和香旁边不远处。玫如有了新铺子,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忙虽忙着,气色却是越来越好。三老太爷这神医的名声真不是白给的,玫如体内的毒素清了大半,人也轻松jīng神了许多。
蕙如这些日子也忙。老夫人新jiāo给她京西的那处庄子虽不大,出产却是不少。上好的水田三百亩,沙地四百五十亩,还有林地二百三十亩,加上庄头佃户和历年的盘账,多亏原来的庄头王敬槐是个得用的老人,账目清楚,人又正派,加上huáng觉从旁协助,让蕙如轻松了不少。
她手上也没多少私房钱,老夫人知道她要和玫如一起开铺子,便私下里给了她二百两,郡主也凑趣添了二百。蕙如就拿着这白来的四百两银子入了伙,又将huáng觉介绍给了玫如。
因玫如是嫁过的妇人,也不用像蕙如这种未出阁的闺女一样顾忌太多,见蕙如推举的huáng先生虽然年轻,但心思敏捷,账目算得又快又准,便时常拉着他去盘算开铺子时的进存花销。
她一直想去看看那个从未谋面的侄儿,那是兄长留下的唯一的骨血。她也想去看看严氏,那个温婉贤惠,以夫为天的嫂子。
可她不敢。想得心口发疼,却还是不敢去见。父亲母亲,兄长小弟,还有那些相熟的脸,都已消失在了这个世上,本应跟着他们一起消失的自己却神奇地在另一个人身体里活着。她整夜整夜难以入睡,那些以为会慢慢淡忘的记忆反复不断在脑海里闪现着。
这几日,她流的眼泪,比她两辈子里流的都要多。她一定会去见大嫂和侄儿的,再等等,再等等。
浑浑噩噩地过了些时候,直到昌平郡主从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终于进了沈府,蕙如这才知道,宫里要选秀,而自己和菀如,这对刚刚入了族谱的庶女,也在应选名单之列。
她连鞋也没有穿好,心急火燎地去见老夫人。
“机会难得,宫里的嬷嬷可不是那么好请的。”老夫人搂着心爱的孙女说,“你打小儿在乡下住着,这规矩礼仪短了教导。在家里当闺女时自然千好百好,等将来嫁出去,便会知道不懂这些有多吃亏。你的心思我知道,别以为皇家有那么容易进的,京里适龄的官家女儿有多少?说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都不为过。你和菀丫头的容貌都不差,只是你的心不在那里,菀丫头又没被她母亲教好,你们都不合适进那规矩大如天的地方。也别急,不想被选上自然有不被选上的法子。你只管好好儿学着规矩便是。一切都有祖母替你作主。”
听了祖母的话,蕙如这才放了心。
她可不想到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和一堆女人争抢一个男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如今已经找到了亲人,她还需要在外头,一点一滴地将他们安顿妥当。
得到消息的菀如却是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
虽然嫁不成侯府世子很是遗憾,但若能被选上进宫,无论是成为皇帝的妃子,还是皇子的侧妃,都要比侯府世子高贵百倍。
以她的容貌,不信得不到恩宠。
还未及笄的沈五小姐,此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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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孙姨娘的发力
宫里来的嬷嬷一个姓孙,一个姓季,是昌平郡主向太后求来的恩典。这两位嬷嬷在宫里待了四十年,宫里的规矩、门道无一不jīng,又常年在太后跟前伺候,非常有脸面。若不是昌平郡主去求,太后才舍不得将人借出来。
太后给的是昌平郡主的脸面,孙季二位嬷嬷自然也只需看着昌平郡主的脸面。
郡主让她们好好教哪个,她们自然是会尽力尽力地教。
比如说,宫中的规矩是要重点教给沈家三小姐的,而沈家六小姐如今帮着沈老夫人分担着事务,只要细细地传授些与大门大户之间jiāo往礼仪和行事规矩,特别是京中贵女们的应有的教养和各种忌讳就行。至于沈家五小姐和二房送来的沈四小姐,让她们好好听着,不拘多少,能学一些是一些便是。
两位嬷嬷心里牢牢记着,只是不管是外人来看还是受教的四位小姐,都很难觉察这其中细微的差别。
她们只知道这宫里出来的嬷嬷无论气势还是规矩都大得了不得。天天板着一张脸,连点笑模样也没有,但凡哪里出了点差错,便能几句话讲得让你哭出声儿来。
芳如xingqíng淡漠,被嬷嬷批评倒还能沉得住气,菀如却是打小自在惯的,何曾受过这种气?被骂哭了几回后,居然称病不去上课。
嬷嬷们也不管她,继续严格地训练几位姑娘。
这日是练坐姿,讲究身直而不僵,要做到婷婷玉立,如松如兰,简言之,姑娘们坐着时得双膝并紧,腰板要贴着椅背。
小姑娘们都是娇弱的身体,只按着要求坐了一刻钟,那肩背后腰便又酸又疼,哪里还能撑得住?渐渐的那腰胯就松软下来。
嬷嬷们自坐在一旁喝茶,手边放着戒尺子。这两日下来,不管是嫡小姐芳如,还是xingqíng温婉的莲如,都已受过好几下戒尺。这淑女仪态是女孩儿们的日常功课,芳如和莲如从小便有身边的妈妈教着,学起来还不甚吃力,可是蕙如便不同了。她为杜家大小姐时,虽也有妈妈教过一些,但商户女哪里有那么多规矩讲究?家里从祖母到父母到兄嫂疼她又疼得厉害,舍不得她吃苦受累,这仪态礼仪学得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只求有个模样轮廓就成。
气质是天成的,可是仪礼姿态却不是天生便有的,学没学过一看便知。现在她跟芳如和莲如放在一起比较,自然差了好几个段数。
于是可怜的六小姐蕙如,手掌心都被戒尺子打肿了。
傍晚时分,常姨娘悄悄过来,看着蕙如手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心疼得直掉眼泪。老夫人那里有现成的雪蛤玉蓉膏,常姨娘亲手给蕙如洗了手,又细细抹了膏药,帮她将白布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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