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我几时?」
「今日下午三时,周敏元律师楼。」
「什么,是见律师?」
「我也不知就里,他们是这样说。」
他不语,已有不祥感觉。
「退休之后生活还好吗一.」
「托赖,还过得去。」
「视你幸福。」
「谢谢。」
他立刻更衣沐浴,十万火急赶到银行区。
他早到了半小时,接待员是位年轻小姐,一见英俊的他,即时殷勤招待。不久,周律师出来。
她朝他点头,「你来了。」
他一颗心一直沉下去,直堕谷底。
「品庄再三叮嘱,一定要找到你。」
他不禁用手掩住面孔。
「你猜中了,」周律师叹口气,「品庄没有打胜仗,她已于上月三号病逝。」
他一声不响。
「品庄颇有私蓄,她将其中一部份产业赠你,盼你善加利用,还有,这件首饰,她还给你,叫什么?天使皮肤,多么奇特动听的名称,是什么?」
他默默接过那只盒子。
「品庄说,多谢你给她那么多好时光。」
他落下泪来。
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文件上签了名。
最令他感动的是,她并没有劝他转行,她一直尊重他,只有在生死关头打过转的人才能这样豁达。
周律师告诉他:“一切在美国加州办妥,她家人不想公布细节,盼你原谅。”?
他表示明白。
“你可以走了。”
他离开律师楼,静静回到自己的咖啡店。
装修师见他回来,上前说:“你一直没告诉我,店名叫什么。”
他不加思索地说:“天使皮肤。”
“啊,是一种蛋糕的名字吗?十分动听。”
他不出声。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似在角落看着他。
他轻轻说;“咖啡店墙壁漆极淡的珊瑚色,台凳用原木,瓷器全部洁白,提供咖啡与茶、三种冰淇淋,两种蛋糕,以及一种三文治。”
装修师诧异地问:“你同我说话?”
他轻轻说下去:“多希望你可以来喝一杯,坐一会。”
那双大眼睛像是笑了。
“我们喝下午茶的约会,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装修师给他看色版,“这只粉红色够标准了吧?”
他一看,点点头。
不知怎地,脸颊上一阵凉,他轻轻抹去泪水。玉佩
子昂看中那块翡翠已经有一年,她喜欢它浑厚碧绿,握在手中,半透明水般流动的质感叫人有种平和感觉,买来送给母亲最好不过。
可惜售价高昂,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宜至亚洲经济不景之风刮起,这种奢侈品一直跌价,此刻只余三折。
玉器店老板娘笑说:「王小姐,赶快买下,这真是蚀本出血价,若不是急需现金周转,哪肯贱沽。」
子昂心动。
老板娘说:“我同你配一条镶铁的链子。」
子昂连忙答:「我想家母天天戴,不用太豪华。」
「唏,上了年纪才配得起华丽,令堂多大年纪?」
「五十一。」
「正当盛年,担当得起有余。」
子昂点头。
老板娘算好价格:「王小姐,盛惠十二万五千。」
子昂还是吓了一跳。
她犹疑一刻,「我有一笔定期存款下个月到期……」
「没关系,届时贷银两儿。」
「那就一言为定了。」
子昂现在是家庭支柱,母亲仍任教职,但随时可以退休,母女生活无忧,相依为命,只是比较寂寥。
父母在十年前离异,子昂的噩梦从来没有停过,老是梦见小小的自己生活成了问题,要到父亲家去讨钱用,而他给她白眼。
惊怖之余,子昂用钱非常jīng明,从不花费,她重视工作,连替小孩补习都从不迟到早退,毕业后这种敬业乐业的jīng神一页延伸下去,考人政府部门,五年内升了两级,事业已经打好根基。
那噩梦却仍然没有消失。
其实父亲待她很客气,他另外结了婚,生了三个子女,分身不暇,很少与子昂见面。
子昂有时渴望与人拥抱,她自觉患皮肤饥渴症,自幼缺乏父爱,别人的爸爸总是把小女儿当公主般紧紧揽怀中,她没有那种福气。
母亲更加寂寞吧,幸亏有一班小学生,一日,子昂去接她放学,看到一个七八岁小女孩在她怀中衰哀痛哭,原来是掉了门牙。
所以母亲不愿退休。
希望女儿的礼物可以带给她一点安慰。
是存款到期的日子,一早子昂便开小差告一小时假去珠宝店取那件玉佩。
老板娘看见她有一丝意外,像是没想到这位王小姐真的会来。
于昂把银行本票放在柜台上,满以为即时可以取走玉佩。
谁知老板娘说:「哎呀,王小姐,那件玉器已经卖掉了。」
什么?
子昂心中有气,逢商即jian,说好等她,转眼即售于他人,见利忘义,可厌。
但是子昂随即泰然,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过是一件饰物,不劳动气。
她面色转霁-她又没下定洋,在商言商,人家开门做生意,难道还痴痴等她不成,当然是先到先得。
于昂心平气和站起来,「那么,下次再说吧。」
「王小姐,你且看看别的,买玉器,也讲缘份。」
子昂摇摇头,收起本票,正想离去,忽而之间,有一个浓妆少妇走进来,大模大样坐下。
老板娘忙着招呼。
那艳妇身后跟著个英俊的年轻人,面孔太过漂亮,外型不够硬朗,他一味唯唯然后-电光石火问,子昂看到了,那艳妇胸前有件饰物,正是那件被人捷足先登的玉佩。
子昂内心忽然忿慨,她想到母亲一生孤苦,连一件首饰都不能顺利拥有,而这个女子,一定什么都有,却还与人争夺身外物。
这时,老板娘已没有空理会子昂,一味奉承那贵客,称她为尤小姐。
子昂努力把怒火压抑下去,拉开玻璃门想离开是非之地,可是用力不足,门一时拉不开来。
忽然有人在身后帮了她一把,一看,却是那年轻人。
「谢谢。」
一定是那种被人照顾的小白脸,所以那么周到。
子昂头也不回的走开,并且发誓以后不再到这间珠宝店来。
回到办公室,同事颖敏问:「gān什么?一脸晦气。」
子昂答:「被欺客的店主轻rǔ。」
颖敏笑,「这种没有道德的铺子迟早关门,我们是花钱的大爷,东家不好去西家,不用生气,来来来,你想买什么,我陪你。」
颖敏人如其名,子昂被她引笑,怒意如烟消云散。
下了班,颖敏陪子昂去挑了一只金表。
「职业妇女戴只好手表有象征意义,比玉器好看得多。」
子昂称是。
「子昂,我请你喝下午茶。」
一坐下,发觉邻桌正是那位尤女士与她的俊男。
允女士正团团钻,叫了领班侍者过去,「我不见了王佩项链,找一找,快!”
子昂一怔,这么快不见了?可见不是你的,终归也不是你的。
大家一顿乱找,哪里还有。
尤女士顿足。
年轻人讨好低声地说:「反正买了保险,我陪你去报失吧。」
他哄簇着她一阵风似离去,空气中似还漫溢著她身上的香氛与名牌。
颖敏嗤一声笑出来,「都会怪现象。」
「前半生千辛万苦地赚了点钱,下半生当然要享受」下,但凡买得到的都要买下来。」
颖敏问:「买得到快乐吗?」.
子昂不假思索地答:「那种人的快乐亦十分肤浅,大可一斤一斤地收购。」
与颖敏分手后,子昂到洗手间去,关上门,一低头,就看到角落有一件闪烁的东西,她拾起来,呵,正是那件玉佩,白金链子不知怎地得开,掉在这里。
那麽多人用过这格公共卫生间,却都没有发现,只被她检获。
这时,将它放进手袋中带走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子昂回到楼下咖啡厅,找到经理,jiāo出玉佩。
「请归还原主。」
「这位小姐,谢谢你,敝酒店可以松口气了,请留下姓名电话。」
「不必了。」
「小姐——」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一位相熟的侍应生连忙过来说:「这位是立法局新闻室主任王小姐,是咖啡室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