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破禅借着纱布遮挡翻了个白眼,昔日不喜严颂处处说不想娶金折桂,如今又觉他实在没有道理嫌弃金折桂。
“用那两箱子东西去买纸笔来……柔然的人恐怕还在盯着寨子,回头跟俟吕邻云说我们要去西陵城采买东西。料想,他也想顺道派人去西陵城,打探一下朝廷那边的意思。”金折桂先吩咐戚珑雪、阿四将要采买的东西列出单子,随后叫阿六、阿三准备挑人回西陵城,最后叫梁松安排人轮流教导鲜卑小儿读书写字,待听见山谷里传来一支鲜卑歌谣,心想一百年后,不知这歌谣还有没有人会唱……
“破八,我去给你熬汤。”金折桂难得地有些惆怅。
玉破禅嗯了一声,心想金折桂这样深谋远虑的人心思未免太重了一些,想着严颂说ròu是生的,立时又道:“我跟着你同去。”听着金折桂的脚步声跟着她过去,待进了厨房闻到一股子腥味,猜测定是剩下的兔ròu了,“折桂,烤ròu就好,不必煮了……我不喜欢喝汤。”
金折桂道:“你先前受累,阿五特地开了药给你补身子。”
“……所以你把ròu跟药一起煮?”难怪汤是黑的,玉破禅嘴里又弥漫开那股子奇怪的味道。
“和在一起煮,不就是药膳了嘛。”金折桂想起某些地方会把药材用来炖ròu,又想戚珑雪说兔ròu做药引,就想自己放在一起煮,也没什么不行的。
玉破禅gān脆地把金折桂挤开,摸索着去摸案上的兔ròu、砧板,“你受累了,还是我来吧。”
金折桂兴致不大好,于是顺从地退后两步,见玉破禅虽看不见,但手脚利落得很,想提醒他一句他还没洗手,又看他已经摸到ròu了,就不再提,转而拿着斧子慢慢地劈柴。
“折桂,你喜欢这里吗?”玉破禅问,虽知道这边cao心的事多,且金折桂时不时忧心忡忡,但他觉得,金折桂喜欢的,就是这样危机丛生的日子,有些人,生来就喜欢冒险。
“喜欢。”金折桂果断道。
“那我在这里,送你一座城好不好?”玉破禅提着刀利落地剔骨。
金折桂一斧子砍偏,只听笃地一声,斧子砍进圆木里拔不出来,抬头看向云淡风轻的玉破禅,疑心自己没听清楚,“你送我什么?”
“一座城,子规城。”玉破禅静静地说。
金折桂只觉得气血涌上心头,又找到了昔日玉破禅说“喜欢都拿走”的感觉,忍不住站起来搂住他的腰,笑嘻嘻地道:“一言为定,什么时候jiāo货?”
玉破禅被金折桂搂住,忍不住屏住呼吸,深吸了两口气,见心跳个不停,唯恐人来被人瞧见,就嗔道:“快放开,去劈柴。”
“怎么跟地主老财一样。”金折桂握着手不放,头靠在玉破禅身上,听见脚步声,才赶紧走开,低声说:“看来我得费点脑筋对子规城城主用美人计了。”快速地退回去砍柴,见严颂进来,赶紧问:“严颂,你怎么过来了。”
严颂看着玉破禅背着身子,凑在金折桂身边蹲下,却是一直盯着他们二人,半响才说:“有我在,你们才不怕人闲话。放心,等回了西陵城,我替你们作证,证明你们规矩得很。”
“多谢。”真是受之有愧,金折桂摇摇头,心想玉破禅打算怎么送她一座城?眼瞧着玉破禅利落地动手熬了一锅汤,叫他们一群人都喝个痛快,就有意忽略了玉破禅没洗手的事,晚间洗脸洗脚后,细细地在手脚上涂上香膏,正在揉搓脚,半天瞧见戚珑雪眼眶微红地进来,就问:“阿五,你怎么了?可是蒙战欺负你了?”
戚珑雪摇了摇头,“蒙大哥那糊涂鬼,说要早早地上山,等雪融化了,就替我采药来。”
金折桂心想蒙战还不傻,其他事糊涂,但戚珑雪的事都放在心上,揉着脚细细地看了看,就问戚珑雪:“你说,我要是想讨好玉破禅……”
“你们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还用再讨好?”戚珑雪诧异道。
“话虽如此,但重在维持嘛。”金折桂想她跟玉破禅的关系稀里糊涂的,但总是拴在一起解不开了,该好好地维持才行。
“什么事都重在持之以恒,你今日给他煮汤了,明日还去给他煮。叫他习惯了,比什么都好。”戚珑雪躺在chuáng上,心知蒙战这么急着去采药,是见寨子里其他人对她献殷勤,因此不放心她,才想去冒险,在chuáng上翻滚了一下,待金折桂躺下,就与她挨在一处细细去说蒙战的好处,又催着问玉破禅的事。
“破八要送我一座城,阿五,你等着瞧,以后这寨子里人会更多,有经商的,有卖艺的……有亡命天涯来躲难的。”
戚珑雪叹道:“我不求蒙大哥说好听的,只望他……别又冲动行事。”好半天见金折桂睡着了,忽地听屋顶上咯噔一声,赶紧披上衣裳出来,见是蒙战爬在房顶上,立时哭笑不得道:“你又上房顶做什么?”
蒙战白日里见许多人向戚珑雪献殷勤,于是无故吃醋,晚上想知道戚珑雪是不是嫌弃他了,于是偷偷爬上房顶,可是听来听去,戚珑雪却不曾说过他一句不是,此时被戚珑雪抓住,不由地窘迫地恨不得屋顶裂开一条fèng,叫他避开戚珑雪的眼睛,继而又想不管玉破禅能不能做到,人家总归是敢承诺一座城,而他,连说都不敢说出口,讷讷地低下头,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戚珑雪,连累得戚珑雪被金折桂比下去,从房顶跳下来,一言不发地去了。
“蒙大哥,蒙大哥?”戚珑雪连呼了两声,见玉入禅从隔壁屋子里出来,裹紧衣裳,赶紧重新回房去。
待到第二日一早起来,戚珑雪叫醒金折桂,叫她给玉破禅煮粥去,想起昨晚上蒙战神色不对,赶紧去找他,找了半日没寻到人,去山寨后门上去看,才听人说蒙战半夜牵着马走了。
戚珑雪找到中午,见蒙战当真走了,自觉自己只说了一句“只望他……别太冲动”过分的话,再没说过其他的,立时又气又怒地在屋子里掩面啼哭起来。
一直以来,众人在金折桂这屋子里吃饭,众人默默地听她哭,恨不得去把蒙战抓来狠狠地揍上一通。
玉入禅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兴奋,心想戚珑雪遇人不淑,总有她回心转意的时候,等回头,他就叫阿烈来缠住戚珑雪……忽地见金折桂在看他,立时心虚地感激收敛神色。
“晚上想吃点什么?”金折桂从玉入禅脸上移开视线,转而问玉破禅。
玉破禅心知金折桂是不肯自己教导难民们中原话——毕竟她总是会往深处想,于是找事转移视线,就道:“你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那诸位,你们想吃点什么?”金折桂又转向严颂、梁松等人。
严颂赶紧道:“不必客气,你只做给玉八哥吃就好。”
“我要红烧ròu。”玉入禅道。
“不会。”金折桂道。
玉入禅先当金折桂有意的,随即想起这里哪有猪ròu,又道:“红烧牛ròu。”待自己说完了,等着听阿大几人说要吃什么,半日不见几人说话,就又等着金折桂的回答。
“我试一试。”金折桂斟酌着有戚珑雪帮手,应当能做出红烧牛ròu来。
饭后,上至玉破禅下至阿六带来的金家的家兵们,明摆着比早先热qíng许多,往日他们多留在自己的地方,如今主动去难民们身边,主动用中原话去搭讪。半日下来,也教会几个难民几句简单的中原话。
晚饭时,一大盆红烧牛ròu摆在桌子上,玉破禅眼睛看不见,待金折桂将ròu夹到他碗中,就大口地吃,听见金折桂去给还在哭不肯出来的戚珑雪送饭,立时转头面对梁松、阿大等人。
“玉九哥……”严颂为难地看着那盆子所谓的“红烧牛ròu”,叹了一口气,埋怨地看向玉入禅,“玉九哥,你为什么想吃红烧牛ròu?你点一个折桂会做的,不行吗?”
玉入禅手上的青筋跳了跳,咬牙问:“你说,小前辈会做什么?”
严颂被问住,见金折桂出来了,赶紧闭嘴。
“ròu怎么样?”金折桂心知自己做的不太好,但好歹她也算找到方法了。
“都熟了。”玉破禅笑了。
“是、是,都熟了。小前辈好手艺呀。”阿大连声附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熟,又加了几次水,煮了好久。”金折桂扒着饭,见戚珑雪红着眼睛出来,就道:“你没事吧?”
戚珑雪摇摇头,“他走就走吧,我等他一段日子,他不回来,我再找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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