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媒婆终于帮忙访到一户人家,那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男方个子矮小,年纪也略大了,快三十岁了,听说只要出得起彩礼就能娶到一个年轻还算漂亮的媳妇,就砸锅卖铁凑了一百块钱,将汪秋兰给娶回去了。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都没等到过了农历七月。农村有“五亡六绝七死八活”的说法,五六七三个月是不适合办喜事的,兆头不好,通常都是要等到八月以后或者五月之前才办喜事。
结果汪秋兰去了那家不几天,就被人送回来了,还要汪长福家里退彩礼钱。原因是汪秋兰不肯同房,还抓伤了人家的身体。这事闹得很大,汪长福夫妻俩不肯退钱,说是女儿的名声受到了损害,男方纠集了很多人来助威,最后汪长福夫妻俩退还了一半的彩礼。
因为这件事,汪长福夫妇对汪秋兰非打即骂,汪秋兰彻底被孤立起来,xingqíng大变,常常歇斯底里地发脾气,行为也渐渐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第24章诱惑
赵明月从家里出来,到席场去上工。现在农忙时节已过,妇女们又开始去席场做事了,这是生产队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每年年底大家分的钱,主要是送粮给公家以及卖苇席得来的钱。
去席场要经过一小片坟场,坟场的年代很久远了,这些年废止了清明节,无人打理祖宗的坟墓,所以那儿长了一大片杂糙灌木,看起来有些yīn森。赵明月心中坦dàng,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每天都很泰然地从那儿来来去去。经过那儿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一大片灌木丛中站了起来,yīn恻恻地冲着赵明月笑。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赵明月吓了一跳,她扭头一看,发现汪秋兰衣衫不整的站在灌木丛中,浑身都是糙屑泥土,头发上也沾满了糙屑,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还朝自己扔石头,一边扔一边骂:“贱人,骚货!不得好死!”
赵明月皱起眉头,径直看着汪秋兰的眼睛,勾起嘴角轻蔑地笑了一下:“汪秋兰,当心这些又报复在你自己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想落井下石,但是自己找上门来,就不能够便宜她。
汪秋兰虽然疯癫,绝对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她看见赵明月走了,突然发疯一般朝赵明月扑过来,结果脚被坟地里的荆条勾住了,一个重心不稳,猛地朝前一扑,栽在地上,一张脸被荆棘树枝划得破破烂烂的,痛得她鬼哭láng嚎的。赵明月听见惨叫,也不回头,不管她怎样凄惨,自己也绝对不会心软,上辈子她没能报得了仇,这辈子汪秋兰自己作死,难道不是上天在帮她报仇?
汪秋兰的脸被划伤后,家里也没人管,任其自生自灭,结果伤好了后,人差不多就毁容了,满脸都是坑洼和伤痕,那样子小孩子看了都怕,吓得哇哇直哭。
她病了,就不去上工,家里就要白养活这么大一丫头,脸色能好到哪里去。家里出了个疯婆子,别人看他们家的眼神都会有点不一样,真是全家的脸都给丢尽了,汪秋兰就彻底变成了一颗眼中钉。
汪秋兰虽然有些疯疯癫癫,但是却一直记得成永刚,常常跑到成家村去找成永刚,对着成永刚流哈喇子傻笑。大家就都取笑成永刚:“永刚,疯婆子又来找你了。”
成永刚满心都是嫌恶,这女人心思这么歹毒,居然想咒赵明月死,现在又来缠着自己,简直的活见鬼了,便对着汪秋兰吼:“疯子,丑八怪,滚!”
汪秋兰还是冲着他笑,一点都没被他的恶劣态度吓到,他走哪,就跟到哪儿。甚至有时候还袒胸露rǔ,想要勾引成永刚。
结果汪秋兰没勾引到成永刚,倒是勾引了不少地痞流氓。等到汪长福家里人发现的时候,汪秋兰已经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了,谁的野种也不知道,唐九妹又惊又怒,弄了偏方来给女儿打胎,然后一把锁,将她反锁在屋里,再也不让她出去招蜂引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年九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qíng,领袖谢世了,全国人民都陷入了震惊和悲伤之中。赵明月知道,这事过去之后,马上就要云开月明了,压在人们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快要卸掉了。
自从领袖谢世之后,人们的工作积极xing和热qíng似乎也削减了许多。在许多将领袖尊为神明的老百姓心中,伟人应该是能活万岁的,怎么也会死呢?
就在人们处于哀伤中还未恢复过来,这一年国庆过后,又发生了一件振奋国人的大事,si人帮倒台了,运动结束了。赵明月长吁了口气,压在头顶的那片乌云终于消散了,禁锢已久的人心也开始释放出来,大家见了面,虽然不能多说什么,但神色都是喜悦的。
随着运动的结束,许多下乡的知青都开始活动起来,找各种路子返城。知青宿舍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常常有来自附近村落的知青前来串门,都是在商量着回去的路子和方法。
赵明月的生活还在继续,每天照常出工,她已经看到过吴婕好几回了,她知道,沈旭跃肯定也在想法子回城。虽然知道他们上辈子的关系,但她还是忍不住失落,她不希望沈旭跃和吴婕在一起。
运动一结束,下面的革委会也都纷纷解散了,赵金云虽然还是村主任,但是底气却没以前那么足了。赵明月开始暗地里活动,准备联合村民要求罢免赵金云。只要全村拥有选举权五分之一的人数,就能够要求罢免村委会成员,这种事以前没有人gān过,赵明月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当然,赵明月还没满十八周岁,没有选举权,但是她家里人有,这事可以让赵明朗去发动。村里满十八岁的人员估计在七八百人左右,也就是说,要找齐一两百个人同意就行。只是这个年头变数太大,人们都如惊弓之鸟,所以要联合两百个人也不太容易。就算是那些受过赵金云欺压的村民,也未必肯在纸上签字按手印。
人们生怕什么时候又突然有了变故,到时候赵金云没被扳倒,自己反而落了把柄,又要被欺凌压迫。这些年里各种运动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怕了。
赵明月也深深理解大家的担忧,但是赵金云迟早是要被扳倒的,他不倒台,被压倒的就是这些无辜的人。
赵明月家里每天晚上都在开会讨论,并且统计人数,忙了一个多礼拜,他们已经成功争取到了八十多个签名,离目标还差一半。他们去走访游说的人家,多半都是被赵金云欺压过的人家,也要多谢这几年赵金云作威作福,尽管有那么多人害怕他,但也有不少人敢于签字按手印。
这种事虽然是私下里进行的,但是纸包不住火,也有那些拍赵金云马屁的人去偷偷告诉了赵金云。赵金云一听这事就急了,得赶紧想办法阻止才行。其时正好有煤矿来村里招工,要招两名矿工。赵金云主动找到赵明月家里来了。
“这一次煤矿来我们村里招工,我觉得你们家明朗的条件非常符合,我帮你推荐过去了。”赵金云满脸都是笑容。
赵明月的父母兄长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馅儿饼掉到自己头上来了?赵金云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我这些年做得不够好,有些地方有失偏颇,但是绝对不是故意针对谁的,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计较。煤矿的人明天就要来面试体检,明朗你准备一下,我先回去了。”说完笑吟吟地走了。
赵明朗先是惊愕,然后突然惊喜起来:“爹,妈,这是让我去做工人了?”
赵顺生也有些激动:“好像是的。”
赵明月撇撇嘴,冷笑一声:“你这还不明白,这是糖衣pào弹呢,不想让我们拉他下台,给你一个甜枣,让你闭嘴。”
赵明朗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他是知道我们要搞他了,所以将这个好事扔给我,让我们闭嘴?”
赵明月说:“就是这样。”
“那我还去不去?”赵明朗面对巨大的诱惑,心动不已,做工人,跳出农门,是每一个农村人最大的理想和愿望啊。
赵明月说:“不去。gān嘛要去,你去挖煤,每天在黑窑dòng里像个老鼠一样,连太阳都见不到,没准什么时候煤矿塌了,直接就埋在里头了,你觉得这还是香饽饽吗?”
赵明朗被吓了一跳:“是这样吗?”
赵明月转过头对父母说:“哥去做矿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太苦、太脏、太累、太危险!谁爱去谁去。”
赵顺生拿出旱烟,装上一锅烟,开始吧嗒吧嗒抽起来。胡年chūn也从最初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赵明朗仔细想过之后,发现煤矿工人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唯一的优势,就是个工人,在工农兵中排列最前。
赵明月又说:“赵金云这是在想搞分化呢,明知道我们是领头人,故意给我们这么大一块诱饵,让我们放弃扳倒他,以后他好继续作威作福,这能忍吗?我觉得,现在运动已经结束了,国家在努力恢复正常运作,学校肯定马上就会恢复正常上课,到时候高考也会恢复,我是想去上大学的,哥你是要上大学还是做煤矿工人,你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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