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何勉韵看着沈何夕,她不明白她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出众的容貌,窈窕的身材,超群的智力水平,还有能够来腐国就读最高学府的机遇。这些中的任何一样都足够让平凡的人嫉妒和羡慕,但是自己的女儿当着自己的面说不甘心。
另外,善良也就算了,女儿你哪里天真了啊?本来想着你来了腐国之后天天给我打电话,各种撒娇求妈妈帮助的,结果你居然什么事儿都处理好了,生活上自己能完全独立就算了,各种手续都没用我cao心,上学也没有人际纠纷,把三个小魔王送你这,现在三个人只认姐姐不认妈!天天想着打包行李跑来姐姐家啊有没有!端庄文雅的何女士喝了一口水,其实心里咆哮不断。
“因为,在我的过去十几年里,我总想讨一个人的欢心而不得。”外面的雾气渐渐消散,阳光铺洒在窗格上,女孩儿的表qíng恬静沉着。
何勉韵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爷爷他居然敢嫌弃你!你是她的亲外孙女!你是沈爱民的遗腹子!难道他的眼里除了厨房就什么都没有了么!”
何勉韵愤怒了,当年的她因为为了掩盖中法混血的身份只能假称自己是已经去世的大伯的女儿,从京城逃到那座岛城。
认识了沈爱民并且嫁给他是何勉韵自己一辈子也没后悔过的事qíng。
那段婚姻里,她只憎恨两件事,一是厨房里无休无止的工作,二是沈抱石的独断专行。
一个抢走了她的丈夫,一个抢走了她的儿子!
现在她才知道,这两个甚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伤害了自己的女儿!
“不,您别激动。”沈何夕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端了一杯温热的jú花水。
“厨房会抢走沈家男人的全部时间和jīng力!他们表现爱的方式就是给你做吃的做吃的做吃的!三餐不断,还有点心和零食,除了吃的他们连甜言蜜语也不会说。可是这样的日子我觉得幸福啊……”何勉韵起先是在抱怨着,说着说着,突然流下了眼泪。
“我怀着你哥哥的时候,你爸爸去湖边买鱼,当时鱼塘还是是公家的,他用油和粮票换了一大铁盆的鲫鱼,连鱼带盆带水一百多斤重,他自己一个人用自行车推了十里路推回来,刚进家门连水都没喝就被叫去厨房里gān活,夏天厨房里四五十度的高温,他刚进去一个小时就晕倒了……”高贵文雅的何女士抓过纸巾擦了一下眼泪还有鼻子,哭诉的能力和国内与她同龄的中年妇女一样qiáng大。
沈何夕有些莫名地发现画风完全变了,现在成了何女士的忆苦思甜大会。
不过……只见过照片的父亲,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居然能听到当年和母亲的罗曼史。
沈何夕的心理状态是:笑眯眯,笑眯眯,继续继续~
“他的朋友也不知道哪里弄了一堆乌guī让我吃,还有乌guī蛋!我不吃,你爸爸就把乌guī和jī一起炖,他偷偷把乌guī吃了,然后骗我是jī汤,结果吃了半个月,我没事儿,你爸半夜流鼻血……”说着说着,想起当时沈爱民的窘状,何勉韵自己又笑了。
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女儿抱着抱枕非常舒服地坐在对面看着她。
表qíng简直不能更八卦!
完了!居然在女儿面前失态了!
“咳咳……”何女士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自己脖子上的丝巾。
沈何夕明显意犹未尽,一脸遗憾地又给生母续了一杯水。
“其实是我自己不懂事,爷爷就是这样的人,我自己没想明白,想明白也就好了,这个世界不是围绕我旋转的,在爷爷的心里,哥哥最重要,但是在哥哥心里我是最重要的,我已经很满足。”
“你哥哥,他好么?”纠结了这么久,何勉韵终于问出了几个月来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沈何夕的回答很快,快得像是早就期待这个问句很久很久:“他很好,您放心。”
“他是太平区最好最年轻的厨子,每次出外场都能开价到上千块,饺子馆里有五六个帮工,每天没有被包席面的话,他的工作并不多。爷爷已经把店彻底放手给他了,在太平区很多姐姐都喜欢他……”沈何夕把所有好的都挑拣给了何勉韵听。
每次出外场他都要忙到半夜才回来,有五六个帮工是上次差点溺水之后才加了三四个人,在太平区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钱,但是没人喜欢一个哑巴。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个哑巴。
送走了何勉韵,沈何夕仰脸躺在chuáng上,心里酸的一塌糊涂。
爸爸和妈妈之间是真的相爱的,也许现在的妈妈也爱着哈特先生,但是从她失落的表qíng里可以看出,她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比妈妈幸福的多。
至少我已经挽回,至少我还能补救自己从前的莽撞和锋利。
我还可以尽一切办法治好哥哥。
“喂,老田,上次说的几家工作都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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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国的雨来的特别勤,自chūn始到冬尽,摩天大厦和极具英伦风味的红砖小巷都浸泡在绵绵的凉雨里。
在沈何夕的眼里,这些淅淅沥沥的雨没有故国江南细雨的缠绵也没有北地chūn雨的生机,只是让这个繁华又严守距离的城市,更显得肃冷典雅,就像是那些为女士开门时后退一步的绅士。
就在这样的一场雨里,刚刚从图书馆出来的沈何夕跑回了自己居住的公寓。
门廊里的窗子开着,几枝金色的郁金香被水汽蕴养得更加娇嫩,泰勒太太穿着深褐色的长裙,正在给窗前的小几搭上绣着玫瑰团的新桌布。
“您好,泰勒太太。”沈何夕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Cici小姐,如果你有时间,一会儿一块来喝下午茶吧,我这里有刚烤出来的纸杯蛋糕。”泰勒夫人对着自己唯一的东方住客提出了邀请。
十分钟后,擦gān头发换了衣服的沈何夕敲响了泰勒夫人的门。
红茶里飘着紫色的玫瑰花苞,泰勒夫人在自己的被子里还加入了奶油。
纸杯蛋糕还是微温的,小小巧巧地放在银色的盘子里,让人一看就觉得jīng致可爱。
泰勒夫人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像是专门用来刻画了“端庄”二字的教科书,尽管沈何夕早就觉得她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严肃古板,还是要感叹一句,所谓泰晤士河畔的淑女,徐志摩笔下的夕阳下的金柳,大概也就是这样的一副qíng态吧。
虽然青chūn不再,但是美的风韵只会随着时间而沉淀。
银色的餐具被绣着玫瑰的桌布映衬着,淡金色的烛台放在枣色的有着原生木纹的厚重柜子上,窗开着,cháo湿的空气拂过郁金香chuī来。
这一切都在壁炉柔和火光的映衬中变得温暖。
不论泰勒夫人到底是怎样xing格的人,沈何夕感谢她这一刻给她提供的温暖,在这样的下午一个人呆在房间,无论怎样,对于一个开始有点想家的人来说,都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qíng。
“尝尝欧洲人的蛋糕,原料没那么丰富,但是口感是非常细腻的。”
沈何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谓“原材料丰富”指的是那次吃的包子。
点心和主食完全是两回事吧。
沈何夕已经放弃解释东西方就餐文化间的差异了,只能决定下次有时间做一点中式点心给这个隐形吃货属xing的老妇人尝尝。
顺便也要感谢她那天晚上帮自己照顾凯瑟琳和弗雷德到了深夜。
轻轻咬一口蛋糕,先是咬碎了烤到恰到好处的gān果,蛋糕在烘焙之前被点了一点糖浆,就在gān果的下面,在品尝到的瞬间有那种从房间里看到阳光破云而下的惊喜。
从上到下,从甜脆到香软,富有层次的味道从上到下压进了嘴里,对于沈何夕典型的东方味蕾来说,甜有点过,香有点腻,但是这时再喝下一口调配好的玫瑰红茶,味道融合在一起也就只剩了恰到好处。
泰勒夫人看到年轻女孩儿脸上露出享受的笑容,唇角淡淡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可惜没有司康饼,ròu松和沙拉酱也用完了,不然我还可以做三明治给你尝尝。虽然没有你那么奇妙的厨艺,我也可以请你品尝一次老式的下午茶。”
泰勒夫人摇了摇头表示遗憾,然后赞美道:“在食材使用的广度上,华夏人真是令人惊叹,各种各样的蔬菜,各种各样的ròu类,还有动物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几乎都能使用到,太神奇了。”
沈何夕微笑着说:“这也不应该叫食材使用的广度,而是发现美食的角度,在这一点上,华夏人确实比别的民族都付出了更多的时间。”
“角度?”泰勒夫人微微挑了下眉毛,似乎对这个词表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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