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料从碗里一点点的倒出来,倒几下,再用筷子推平,馅料要薄一些,铺好了之后再盖上一层煎饼,卷成长卷。
把长卷切成三四节,下油锅炸制,菜香味搭配着面食炸出的甜香一点点伴随着油锅里叮叮作响的声音传了出来。
正川老人站在油锅前面像是艺术家在雕琢自己的作品一样查看着每一块煎饼的颜色和硬度。
等到外皮颜色金huáng,内里菜香饱满,就把炸好的东西一块一块地挑出来。
盛放的器具选用的是水滴形状的白色细瓷盘子,正川雄一把焯过水的芹菜梗劈成卷丝状,从水滴的细端一点点铺排成新发的兰糙一样。
炸好的咯吱盒再次改刀成菱形,参差不齐竖着摆在盘子上,就像是一块块与兰糙相依相伴的水边岩石。
“我记得、以前这是过年吃的东西。”如今的正川雄一昔日的沈抱云看着摆放jīng致的“华夏小吃”,想到的是面前的两个女孩儿远不能触及和体会到的遥远时光。
伯娘端出的东西时的笑脸、小刀举着装了两个大钱的红包的欢快、外面的鞭pào声、风尘仆仆刚刚赶回来的养父,这些似乎都和着这个小小的东西一样被他铭记着。
硬硬脆脆的小东西放进嘴里,此时馅料的汁水仍然有一定程度的保留,炸过的煎饼带着油香味和谷香味,被牙齿咬碎的时候有那种令人心醉的脆响,然后是云破月来一般的馅料的味道。
最普通的搭配,普通到就是当年的老百姓在年前看看自家的菜窖里还剩什么,粗粮的面,gāngān的萝卜,耐放的土豆、舍不得扔掉也不知道该怎么吃的白菜根,就这么凑合到了一起,再加上一锅炸完这个还能再用的油。
那些属于七十年之前的东西,明明应该是出生在八十年代的女孩儿难以认同的。
偏偏,沈何夕在吃到这个咯吱盒的瞬间,想起了哥哥,想起了坐在树下的老头儿,想起了自己在厨房里练刀工的岁月,想起了自己站着看着爷爷和哥哥拎着那个木头的调料箱越走越远。
这是……回忆的味道?!
*******
早上九点,沈何朝正在后厨里调制着饺子馅儿,切成小丁的鱿鱼粒一定要在ròu馅儿中打上浆。小帮工的脑残从后厨门里探了出来。
“师父师父,外面来了两个人。”
沈何朝还穿着妹妹通过国际快递送回来的厨师制服,衣服妹妹一次给他快递了十套。
银灰色的围裙,白色能勾出腰线的大厨制服,因为是妹妹送的,他不仅天天穿,还保护的很好,所谓金碗配玉筷,为了跟这身衣服搭上,沈何朝也很少像别的厨师那样“不拘小节”了。
时间久了,气质就越发的和旁人不太一样。
总之,看起来是格外的挺拔俊秀。
从厨房里慢慢走出来,他差点闪瞎了外面两个年轻人的眼。
这个小白脸真是个厨子?
这就是爷爷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的孙子?长得不错。
站在门左边的一个人西装笔挺,铁灰色的衬衣还扎着蓝黑色领带,顶着一张年轻版正川雄一的脸对着沈何朝鞠了一个躬:“您好!我是正川平次。”
另一个看了看沈何朝,又看了看鞠躬的外国腔男人,还不到五月的太平区已经是chūn暖花开了,可他还穿着一件夹克衫,里面是一个圆领毛衣套衬衫的搭配。
“卧!是来踢馆地!”
第62章jú花鱼
穿着夹克的年轻男人吼了这么一声,在店里忙活的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然后该gān什么gān什么去了。
“卧要踢馆!我要用我的jú花鱼来挑战沈抱石!”对于这种赤果果的无视态度,他非常的不满。
难道不应该如临大敌然后有人说“自不量力”再让他啪啪啪啪地用jīng湛的刀功和娴熟的技艺打脸么?
沈何朝只是对他们两个人笑了笑,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字。
【你们好,我是沈何朝,这家店的老板。】
对面两个人的反应是:
光写字不说话是啥个意思?
嗯,字也很好看。
沈何朝写的下一行是:【踢馆有流程,正川大师已经走了。】
前半句是写给夹克男的,后半句是写给正川雄一的。
写完之后,给两个人再三看了看,他收起小本子,又笑了笑。
转身走了。
“哎~你这个人!”夹克男要追上去,被小帮工拦了下来。
“要踢馆是吧?先来登记。想要我们沈家饺子馆呢,要现在我们这gān两个月,是包吃包住没工钱的两个月啊,gān完了你就可以踢馆了。”
“啊?”夹克男长了一头自来卷偏偏还卷的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个鸟窝顶在头顶上,现在他有点傻愣愣地看着小帮工,。
小帮工哼了一声:“沈家在太平区这么大的牌子,总有些人想踩别人一脚给自己赚名气,还指望我们逢踢馆就要接啊?想要跟我师父比一场,先进我们后厨帮工两个月吧。还有啊,我们师爷已经退休了,现在店里是我师父说的算,你要挑战也得先挑战他。”
“嘎?”说好的在厨房里霸气纵横在厨艺界一鸣惊人呢?
鸟窝夹克男这会真的傻眼了。
“你还踢不踢啊?踢就登记换衣服,不踢就走人啊。马上要开张了,都忙着呢”小帮工一脸不耐烦。
想想自己从川地扒着火车跑到这儿的艰难,夹克男咬了咬牙:“我踢!”
小帮工领着踢馆未遂身先卖的卷毛走了,饭馆的大门前只留下了被人们下意识遗忘的正川平次。
在厨房里给ròu馅打完浆的沈何朝又在看着两个帮厨和面。
外面那个正川平次光看脸就知道是正川老头的孙子。
所有对自己妹妹图谋不轨的人都是阶级敌人!
过了两分钟,小帮工又拉着卷毛男出了沈家:“你看看你的头发,你看你的身上的味儿,能做饭么?那边有澡堂子,两块洗一次,洗头洗澡的五毛一包毛巾两块一条,你自己去吧。”
“哦……”踢馆不成就算了还卖身,卖身就算了还被人嫌弃不讲卫生。
卷毛男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悻悻地往澡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正川平次迎着巷子里带着花香味的chūn风站了半天,忍不住问小帮工:“您好,前几天是不是有个老人天天来这里?”
“您说那个片儿国的正川大爷啊?哦,他走了。我师父不是告诉你了么?”小帮工对于自己师父明显不喜欢的人话也很少。
爷爷又跑得不见了。
正川平次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农历年之前来了华夏之后,他爷爷就和自己印象中那个威严的老人差距越来越大。
上个礼拜他收到了老爷子的最后的消息居然是:“平次,我给你找到了一个未婚妻,你要去征得她兄长和爷爷的同意啊。”
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所以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是要带自己的爷爷回国,很显然,他来晚了。
爷爷给自己找的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大概就是刚刚那人的妹妹?
正川平次趁着小帮工再次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又问他:“那位老人去哪里了?你们老板有妹妹么?”
小帮工听见后一个问题,一脸警惕地抬起头:“你谁啊?我们老板有没有妹妹和你有关系么?”
正巧出来要跟正川平次说他爷爷去了腐国的沈何朝就站在小帮工的身后。
……大板板老头儿不是好人,他的孙子果然也不是好人!
正川平次:“……”第一次见面就问别人的妹妹……失礼了,太失礼了!
“抱歉,我失礼了!”跟他爷爷一样一张菜板脸的正川平次猛地鞠了一个躬。
沈何朝气哼哼地写了个纸条放在桌子上扭头就回了厨房,再看见那个家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拳打他脸上。
【你爷爷去了腐国,我妹妹和你没关系。再见。】
小帮工非常贴心地替他师父“哼”了一声也跟着师父走了。
从来被认为是家业传人、片儿国厨艺界后起之秀的正川平次就这么真正地被晾在了门外。
太阳又升高了一截,到了上午十点已经有几个食客来沈家饺子馆预订今天的外送或者买生饺子。
丰和楼的老板一脸赔笑地被小帮工送了出来:“小川兄弟,你再跟你们老板说说,一天一百斤饺子真的不够,我们最近接了几个旅行社的单子,人家说了都是高档客人卖点就是最好吃的鱼饺子,你说这一百斤才够几个人吃的?”
叫小川的小帮工拿了个小本本认真地记下了今天送出去的饺子数量:“您看看我们后厨,哪里忙得过来?一天卖出去三百斤生饺子,就你们丰和楼拿的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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