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先瞒着。”皇帝口气轻轻的,却是认真无比,“前朝后宫,事qíng太多。如是传出去,各样议论起来,她安不了心。”
沐容半懂半不懂,但听得皇帝这样说了,仍是认真记下了。人家夫妻一场,最后这些日子皇后怎样过,自然该听皇帝的安排。
旁人多不得嘴。
就又继续向前走去,冯敬德也跟了上来。沐容止不住地去想,皇帝和皇后间的感qíng到底是怎样的。
于她而言似乎很难懂,毕竟是两个世界。在她看来,爱就该一心一意,可皇帝有着六宫佳丽……与皇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夫妻?
真是扰人心绪!
哀伤淡淡萦绕心头,这种感qíng却又让沐容愈发好奇,回去便问了文俞,当然只是问,却没提皇后现在的qíng况。
于是文俞对于她的突然发问很是不解……
“什么都打听,你又闲命长?”文俞瞪了她一眼就要走,沐容一拦他,怒瞪:“什么叫‘又’?”
文俞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你找死不是头一回了,别拖上我。你有陛下罩着,我又没有。”
“那我又不跟别人说去!”沐容不依不饶,“gān什么啊!我就是自己打听打听,又不拿去写传记!”
文俞一副“打死我也不招”的架势,沐容瞪着眼cha着腰把他bī到了墙角,一脸痞样:“文大人,实话跟您说了吧,陛下让我明天起到长秋宫陪皇后娘娘说笑去。你不把事儿给我说清楚了,我若在那边不知避讳说错了什么话,一准儿拉你垫背,你信不?”
文俞脸色一白:“你敢!”
沐容笑吟吟一瞪:“你敢死我就敢埋,哎嘿。”
文俞压力很大,心叫了一声命苦,抵住困劲儿给沐容讲故事。
沐容坐在高高的漆案上边,听文俞讲那过去的事qíng。
文俞在讲故事上很是绘声绘色,这个吧……很是应了“凡事都有两面xing”这句话——平常这么听他讲,绝对带感给力感人肺腑;关键的事上就只能gān着急,qíng绪渲染很是到位,但沐容要听重点!
于是沐容听得郁闷,文俞讲得也不高兴;前者总动不动就是“别废话”、“赶紧的”、“说重点”,后者就只好“别着急”、“好好听”、“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沐容终于忍无可忍地铁青了脸拿了一沓纸出来记重点……
一、皇帝和皇后是典型的遵父母之命成婚,婚前没感qíng,不能怪谁;二、皇后从婚后不久就身体不济了,所以婚后感qíng也就那么回事,同不能怪谁;三、没感qíng归没感qíng,皇帝还是挺照顾皇后的,最值得点赞的莫过于所有以皇后不能有孕而请旨废后的大臣都被皇帝骂回去了;四、皇后她命苦啊……
沐容颓丧地往桌上一趴:我命也苦啊!在明知她命不久矣的qíng况下去哄她开心,心里得多挣扎啊!陛下您还不如不告诉我这血淋淋的真相啊!
我不抱怨宫宴苦宫宴累了你让我去宫宴服侍着好么!!!
沐容深有一颗触柱的心。
心qíng非常悲痛、神经甚是紧绷,于是沐容化悲痛为困劲,伏在桌上……睡着了。
翌日,初晨淡金色的阳光洒入房中,沐容理好衣衫,站在镜前对着自己咬牙握拳:“加油,文俞能当‘关爱失宠嫔妃志愿者’,咱就能当‘关爱病危皇后小达人’!”
走起,完成工作没准还能晋个级涨个工资;就算没这些好处,也得对得起良心。
睡眠很是不足,头有点晕晕的,jīng神却是格外高涨。在成舒殿到长秋宫的这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上,沐容感受着阳光一点点变得更暖,好像从中汲取了正能量似的,坚信自己能把这事办得漂亮。
“快请御医!”一声急喊,伴着嘈杂的脚步声。沐容抬起头,看见前头的长秋宫前逐渐混乱。
我去,不是吧!
☆、第30章病重
忍不住地去想一般在电视剧里见到这种qíng况的剧qíng走向都是这人救不过来了呢……
大脑dòng死开!
沐容深呼吸一口,提步继续往长秋宫走。
椒房殿门口,两个宫女朝着她一福,眉头紧蹙满面担忧地向她解释:“皇后娘娘突然昏迷不醒,姑娘等一等。”
果然是qíng况不妙。
沐容被请去侧殿坐,看着进进出出的御医和宫女,心里有些发空。从小,家中长辈身体都好得很,她从来没直面过死亡——如果不算自己死了的那一次的话。
结果到了大燕,竟要眼睁睁看着这母仪天下的皇后离世……
她记得皇帝对她说那些话时的神qíng,也看到现在守在榻前的那个宫女忍不住地哭了。自穿越以来一直不肯面对的qíng绪终于涌上心头:她在二十一世纪坠下电梯而死,死得那么惨,父母该是怎样的伤心……
其实她现在过得很好,却没有任何办法告诉他们。
心里顿时难过透了,若论不孝,她这也得算是不孝得彻底。眼眶一红,沐容狠狠在手上咬了一口让自己忍回去。她是来让皇后开心的,自己先哭了,皇后看了能开心么?
本是沿途想了不少段子等着讲给皇后,皇后现在却昏迷着,看着旁人忙碌她又帮不上忙,只剩下替皇后祈祷的份。佛教道教犹太教,天主基督印度教……沐容搜肠刮肚地把自己能数得上来的神都拉过来虔诚祈祷了一遍。
午时二刻的时候,皇后终于醒了。
满殿的宫人同时松了口气,面露喜色。沐容随着宫娥走进寝殿,朝着皇后一福:“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面色苍白如纸,仍是朝她笑了一笑,拍了一拍榻边:“姑娘坐。”
“谢娘娘。”沐容又一福身,去榻边落了坐。正有宫女端了药碗过来,沐容便衔笑接了过去,刚chuī了两下,便听得皇后道:“先搁着放凉吧,不急着喝。”
沐容犹豫着看向一旁的御医,见御医并无意见,才依言把碗搁下了。
然后沐容开始了艰难的“没话找话”过程……
方才听说皇后昏迷了便是脑子一空,原本准备好的笑话现在愣是讲不出来了。外加还有一殿的宫人,她难免有点拘谨地发挥不出来……
于是便成了她玩命地想要活跃气氛、努力地说个不停,一殿宫人目光呆滞地看着她……
次奥太尴尬了。
尴尬得连皇后都忍不了了,端详了几乎说不下去的沐容一会儿,朝旁人挥了挥手:“都退下吧,人多本宫瞧着头疼。”
众人安静地一福退出寝殿,就剩了沐容和皇后。
可她还是讲不下去……好像整个qíng绪都不对。
皇后睇着她蕴起微笑,眉头弯弯地打趣道:“陛下让你来陪本宫说笑,真是难为你了。莫不是一夜都没睡?瞧你眼睛熬的……”
沐容捂脸。她知道自己现在正顶着俩黑眼圈呢,就跟大熊猫似的。
“你若是困,去侧殿睡一睡吧,晚上还要守岁呢。”皇后噙笑劝着,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落寞,“本该让你去辉晟殿的宫宴一起热闹着才是,在本宫这儿守岁实在无趣。”
沐容怔了一怔,又想起昨晚皇帝要皇后好好休息时皇后的神色,思忖着问她:“娘娘,您是不是……想去宫宴?”
皇后神色一黯。
转回头来,又是笑意殷殷:“并没有。陛下说的是,本宫这身子,还是好好歇着才是。去宫宴累了自己不说,还给旁人添乱。”
……这是久病之人很容易有的心理。因为知道自己会给旁人添乱,继而就觉得旁人必定嫌她添乱。就算是真正的关心也容易听出别的意思来,自然心qíng越来越差。
“娘娘……”沐容眉头微蹙,思索了一番如何让皇后心qíng好起来,终是轻轻道,“您如是很想去……便去吧,陛下不会怪罪的……”
皇后没有说话。
“陛下其实……是真心想让您过得开心罢了,劝您别去也是一心为您的身体着想,绝不是嫌您添麻烦。”沐容继续劝道。
皇后怅然一叹,继而又是长久的沉默。少顷,她抬了抬眼,微微一笑:“本宫知道。”
“那您……”
她又说:“本宫的日子不长了,是不是?”
沐容心下一紧。皇帝明明说了不让皇后知道,这哪个混蛋告诉她的?作死呢?自己作死就算了,考虑考虑病人的感受好吗?
“陛下信得过你,应该不会瞒你。”皇后的笑容幽幽的,让沐容觉得心里发闷,不敢开口,“本宫两天里……已经昏迷三次了,身子如何本宫自己清楚,知道是陛下让你们瞒着,也知道陛下他是为本宫好。”羽睫低覆,皇后面上神色有些复杂,“所以本宫会听他的。就如同他是真心为本宫的身体着想一样,本宫也是真心不愿给他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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