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必给她添堵。
冯敬德无声长叹,委实是头一回见皇帝这么彻彻底底地为一个女人考虑,结果她还嫁了别人。
转眼间,沐容已在瑞王府住了十几日。
与之前养伤的时候不同,先前她只是在自己院子里养着,这回倒是来回走动的时候多,将王府的“地形”都弄熟了。
瑞王笑侃说:“你急什么啊?以后慢慢认道。”
沐容一叹气:“No,在自己家里迷路了多丢人啊?”
“嗯……”瑞王想了想,幽幽地提示道,“可是你把这儿认熟了没用啊,成婚之后得回封地去。”
还……得……重……新……认……
沐容瞬间郁闷了:“那个……映阳的王府大……还是这里大?”
瑞王挑眉:“必然是映阳的大。”
……路痴容表示压力好大。
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容易作息时间紊乱,晚上拖着不睡早上赖着不起。是以沐容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多半已经日上三竿,反正也没人催她,就悠哉哉地起chuáng接着熟悉王府构造去。
瑞王有时在有时不在,她一般会先去找他。
进了瑞王的房门,侍婢朝她一福,笑吟吟道:“姑娘安。殿下不在。”
侍婢都习惯她每天来了。
沐容也很习惯地一点头:“出去了?”
那侍婢摇头:“今儿个倒没出府,去书房了。”
那便去书房找他。
沐容在王府里七拐八拐,可算到了书房。她问过瑞王为何把书房设在一个如此偏僻、如此路途遥远、如此考验她这个路痴的地方,瑞王淡淡地说:“这儿安静……”
书房门开着,沐容一时很有恶作剧的冲动,比如突然跳进去吓他一跳什么的。想了想又忍了,万一他正在写什么要紧的东西,被她一吓画乱了还得重写。
于是轻扣了扣门,结果没人理她。
“……”沐容探头进去张望,合着是没人。便进了屋中,四下一看,啧了啧嘴:男人啊……果然多半不会收拾啊……
亲王也一样啊……用完书房后有下人给收拾,用的时候桌上就显得挺凌乱啊……
纸张信笺什么的整理好不行吗……
毛笔用完别搁在那儿,直接涮了不行吗……
当了一阵子御前女官很有职业道德且本来就有qiáng迫症的沐容表示忍不了,走到桌边开始帮他收拾。
笔洗gān净、桌上的纸张收拾整齐,几本折子估计是要呈上去的,得收稳妥别弄丢弄坏才好。
于是沐容拉开抽屉,看到里面的东西脸都黑了……
一大沓书信放在里面,倒是放成了一摞,但多是信纸和信封分着,夹杂在一起,而且边边角角都对得不齐……
作为一个qiáng迫症……
她看着就难受!!!
不能忍啊……
一张一张开始整理。有不看私人信件的好习惯,所以都是扫一眼落款再看一下信封上的名字就装进去,直收好了十二三封,沐容的手突然一滞。
那页信纸上的落款,是一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名字。
☆、第58章骤变
常胥?
一边是“不侵犯个人**”的个人素质,一边是“未婚夫为什么认识这个混蛋”的好奇。沐容手里捏着那两页纸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和大部分好奇星人一样,在挣扎间给自己找了借口:反正这么随意放着,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心念一动,她就看了……
“……凡涉靳倾之事,陛下必定谨慎。可使沐氏牵扯其中,引陛下生疑……”
沐容觉得心里一刺……沐氏,那八成就是她吧?
不觉间咬紧了牙关,接着往下看。
“……臣可先提此事,再伺机‘寻得’证据。如陛下下旨令禁军都尉府严审,殿下自可搭救……”
居然是……
沐容一阵窒息,好像五脏六腑都同时生了疼,疼得好像禁军都尉府的鞭子直接抽进了心里。她这一代人,很多都是读着童话故事长大的,就算长大后哭着知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但对于童话里的那些美好到底不是没有向往。
比如“英雄救美”,比如“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纵使已不肯去信,心底却总还残存着那一份儿时的记忆。
是以她这几日不是没觉得兴奋过,一些童话里的qíng节,让她碰上了。
原来童话真的是骗人的。纵是英雄救美,也是“英雄”算计在先。
呼吸不畅,觉得连缓一口气都会在喉中一哽。沐容拼力安慰着自己从几乎无法接受的角度去接受这件事——爱qíng都是自私的,他想娶她,她和皇帝却始终有着“绯闻”,他出此下策……也不是不能理解。
心里似乎舒服了些许,微一松气,眼泪却“啪嗒”一声落在了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沐容一慌,匆忙要将信纸折好收回去,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下读了过去。快速扫完了第一页,又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页没有写满,也没有什么再让她无法接受的内容。又扫到了那个落款,视线却停在了落款前的最后一句话。
“敬贺殿下大业必成。”
大业……?
她隐隐觉得,娶她过门,兴许算是个“终身大事”,却决计算不上“大业”。
又倒抽了一口气,心底渐起的疑云让她再冷静不得,伸手去翻先前收拾好的那十余封信,文字不同的那一封格外引人注目。几乎是意识麻木地将信拆了开来,又有些发僵地一字字读下去。
是靳倾来的信,这人叫……图麦。
有些耳熟,应该是听娜尔提过,是她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
信中的内容倒是不再和沐容有关系了,但……还不如跟她有关系。
她宁可瑞王是广结了各方势力把她算计到手,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眼下正看到的内容。
图麦说,只要瑞王帮他得了靳倾,他便助瑞王夺大燕江山。
谋反!
好像这一年里的所有点点滴滴、甚至随意的一句说笑都同时涌在了脑海里,变得格外清晰,一句接着一句,连成了一个让她心痛不已的局。
一环扣这一环,其实每一环都是在她眼前发生的,却又让她半点防备也没有。
“……沐容?!”带着惊慌的一唤,沐容抬起头,看向书房门口那人。他一袭淡灰色的直裾,本也是稳重的颜色,目下却是浑身都透着不安。
“你……”提步上前,瑞王一把夺过沐容手里的信,瞟了一眼就明白了。他书房里的东西从来不让别人乱动,府里规矩严得很,谁也不知道这里放着什么。
谁知他离开不过一刻的工夫,沐容不仅动了,还看了。
“沐容你……”又有些恼怒又有些心焦,瑞王抬手刚一握她的胳膊,就被她几乎条件反she似的打开了手:“你别碰我!”
沐容向后退了半步,怔怔地望了他半天。想着信里的内容、再看看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沐容仍是难以置信:“你要谋反……”
瑞王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手里的信纸折了一折。
“你算计我……”沐容又说。颤抖的语声中似乎难以寻到什么本该有的怒意,满满的全是不信和恐惧。
瑞王仍旧没有说话。
沐容在他的沉默下崩溃了,眼泪无可遏止地流了出来,噼里啪啦地落在新制的襦裙上,裙摆处绣着的玫红色蝴蝶着了湿,颜色更深了一层,好像纤翅染了血。
“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沐容终是喝了出来,震得自己耳朵都一麻,心里也又是一阵痛,“是因为陛下信我……对不对……是因为我知道关于靳倾的所有事qíng对不对!”
她记得的,只有那一次,她看不懂信上的字,觉得瑞王和皇帝那样亲近,便拿给瑞王帮忙;那次瑞王有些讶异地说:“皇兄对你够放心的啊……”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靳倾汗王的亲笔。不过那信上也没什么要紧内容,也就无人在意了,连皇帝都没有在意。
原来……那信上确实没有什么要紧内容,却是让瑞王知道了皇帝有多信她,打起了她的主意。
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骗的不只是她,还有皇帝、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有反心,都以为他和皇帝当真是手足qíng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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