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着吃着……早朝开始了。
殿里的声音听得清楚,先是齐齐地见礼道安,问安声震耳yù聋的。沐容吐了吐舌头,压着声对皇后说:“好霸气……”
皇后一笑。
大约是都猜到瑞王有要事,旁人便配合地安静了,头一个禀事的就是瑞王。且也没有多绕弯子,开口说的就是皋骅兴王的事。
瑞王的声音清清朗朗地回dàng在殿中,听上去坦dàngdàng。让沐容一时失神,没由来地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的微笑。
回过神来,却又只能再次暗骂一句:“伪君子!”
就如一众朝臣提出必须严惩的义正辞严一样,瑞王的话听上去同样“正义”,一句句皆扣在道义上。旁敲侧击地指出皇帝既是长兄,便该对兴王有所包容,便是兴王有罪,罚一罚可以,犯不着闹得这么大。
沐容在侧殿直听得沁出冷笑来:自己对兄长做了什么来着?还有脸说这话!瑞王殿下您的脸皮是城墙拐角……不!比城墙拐角处还厚!
他这么说无妨,皇帝也有足够的话来驳他。新词都用不着编,朝臣们先前说过的再重复一遍便是。
归根到底一句话,礼法不可废。
争来争去,正殿里想来气氛沉肃,但沐容在侧殿听着,分析着他们的话,只能脑补一个太极球在皇帝和瑞王之间被扔过来、抛过去。
谁都不退不让,又都不把话说死。
如此持续了好几个回合,在皇帝再度表示出态度坚决之后,殿中一下安静了。
这安静的时间持续得有点长,沐容心里发慌看向皇后,皇后颌首平静地chuī着匙中的粥,抬眼觑了觑她:“你担心什么?听着就是。”
沐容觉得……皇后娘娘您也真是处乱不惊,不管您和陛下互相喜欢不喜欢,都淡定到这种境界,也算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皇后又明明是因为担心才想来的……这好像有点矛盾,是所谓责任?
沐容无声一叹,qiáng自静下心来,侧耳倾听正殿里的声音。
须臾,瑞王的声音再度传来,比刚才的清朗多了两分沉稳:“陛下若是定要严惩四弟,臣弟便只好请旨回映阳了。”
……卧槽?!
沐容险些把手里的碗砸出去。
一来二去地兜了这么半天圈子,合着这货是想借机开溜啊?可是这中间的逻辑关系到底在哪儿!!!皇帝罚不罚兴王和你丫回不回封地有半毛钱关系么!!!
心下觉得,若是皇帝当真准了,这事儿就神了……
接着就听皇帝的语声传了进来:“那你回吧。”
“铛”地一声,沐容手里的瓷勺落在了桌上。
陛……陛下您……您怎么想的?!
您脑子中病毒了么……装个瑞星给您杀杀?
就连皇后都听得眉心一跳,二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怎么想的。
饱读小说的沐容在不解之后估摸着……兴许是个yù扬先抑、以进为退的玩法?也许只是在朝上答应了,实际上会找点别的理由挡着他不让他走?
因为没有放虎归山的理由嘛!
结果……
当天下午……
听说瑞王收拾行囊淡定离开了。
陛下您是真的脑子中毒了吧!是不是有熊猫在您脑子里烧香啊!瑞星都拯救不了您了您得上卡巴斯基啊!
沐容风中凌乱头脑发空,前思后想之后继续往可能存在的方向猜测着:“陛下……您是打算……暗杀了瑞王么?”
“……”贺兰世渊怔了一会儿,无奈地抬眼看她,“你又在想什么?”
……也不是?!
“那那那……”沐容茫然不解,“您就……把他放走了?!”
真是放虎归山啊!怎么想的?是因为太君子所以想真刀真枪gān一架决胜负吗?别这样啊!这样你们是君子了但是得死多少人啊!
陛下您得顾大局啊!!!
“当然得放他走了。”皇帝悠哉哉的样子,一副“你这么问真奇怪”的样子。看沐容愕了又愕,就知道她估计又转不过这个弯来。有些夸张地沉叹了一声,故意损她,“没长进啊……”
☆、第81章奇葩
沐容神qíng悲愤,一脸无辜。
没……没长进?
皇帝淡淡地打开桌上的一只盒子,拿了她那本手记出来,不声不响地翻了一会儿:“啊……你看……”
沐容呆滞中:陛下您在我日记里发现线索了?!
皇帝继续道:“你不是自己也写过,‘不打无准备之仗’。”
“……”还是不明白,把瑞王放回去算什么“准备”?怎么想都是陛下您的脑子该查杀病毒了好吗?
是以贺兰世渊对上她的满目茫然,将册子一合,一声叹气:“你想想,那是早朝,瑞王当众说想回封地,意味着什么?”
沐容蒙蒙地道:“意味着他想回封地啊……”
皇帝滞了一瞬:“这还用你说啊?!”
……那不然呢?
“首先,是想试探朕到底知不知道他想谋反。”皇帝缓然笑道,“如是朕拦他,便说明朕知道了。”
“……哦!”沐容恍悟状,“然后呢?”
贺兰世渊觑着她,不咸不淡地问一句:“你会拿自己的安危去试探么?”
沐容脱口道:“不会啊……”遂即彻底悟了,“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对吧?如果陛下您放他走就没事,如果您扣人,他也有别的办法?”
皇帝一笑,却没说话。沐容心里就有点没底,追问了一句:“……对不?”
贺兰世渊正色凝睇她,笑意殷殷,直弄得她心底发怵的时候,启唇轻言了两个字:“点赞。”
“……”沐容吐槽无力,自知很多事上自己悟xing低得可以,但皇帝悟xing也忒高……不止能结合上下文明白她日记里那些“怪词”,而且还……还能学以致用!
十一月初,天气一夜之间冷了下来,冷得透骨。沐容知道,这估计又是哪方寒流光顾了……
好在冬装早已下来,赶紧添衣保暖。理好衣装照照镜子:真显胖……
不过胖也不是胖她一个,还是暖和为上。什么“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说法,对她从来不适用。
也就是在这种严寒里,皇帝终于对兴王下了旨意。
削封,押回锦都。
沐容不知道皇帝是在怎样的前提下如此从容冷静地下了这样的旨了,明知对方要反,这旨意不怕bī他反么?
自己脑补着,大约是有军队驻守在皋骅附近了吧?
又或者,是不知不觉中,已除了兴王势力?
具体不得而知,亦没有去问皇帝——即便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对她到了几乎毫无隐瞒的地步,但这些事,她虽然听着兴奋激动,也到底只是想听个大概罢了。
知道得太细容易多想,想得多了太累。
皇后的病越来越重,召见沐容的时候越来越多。
她直言不讳地对沐容说:“本宫应该过不了新年了。”
沐容无言,只觉得一个女子如此淡泊地面对自己的死期,比帝王沉着直面兄弟谋反还要让人震撼。
想劝她,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她既然已经如此冷静,便是接受了即将到来的结局,旁人再劝,有什么意义?
而皇后则劝她:“你和陛下……处得愈发地好了。”顿了一顿,浅浅一哂,“你知道本宫想说什么。”
沐容哑住。
皇后又说:“只要你愿意,本宫留遗旨求陛下速立你为后,不必避讳本宫丧期,也不用你为本宫戴孝。”
沐容满是讶然,惶惑地对上皇后的目光,只觉她眼底深处有她看不懂的热烈,又委实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对此这么上心?
她明言过皇帝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皇帝,二人间不过一份责任、一份夫妻之名,何苦对往后的事关心至此?
沐容没能给皇后答案,敷衍着了事,觉得自己在这上面怯懦极了。满腹心事地往成舒殿走着,自知这么躲避着总不是个事儿,但好像又很享受对这种躲避,觉得能晚面对一天是一天。
离殿门口还有十余丈的时候,抬眼恰见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出了殿。大约是要去广盛殿议事,避让已不合适,沐容颌首福□去:“陛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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