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夜缓缓走近她,每走一步,他的存在感便如同狂风bào雨般向她袭来。海棠忍着想要退后的本能,直到端木夜走到她身前一步之遥。
他静立片刻,忽然抬起右手伸了过来。
海棠有一瞬间想躲闪,却生生忍住,顺从地被端木夜的指尖挑起下巴,被迫直视着他。
端木夜神qíng冷然,沉沉地问道:“方才,你在看什么?”
海棠一怔,刚想说她什么都没看,就见端木夜似是猜到她想说什么似的沉了眼。她喉咙一动,将否认的话吞了回去,轻声回道:“奴婢……奴婢在看楼下的热闹。”
“你看到了什么?”端木夜又问。
海棠不知端木夜这么问的意图,只好照实说道:“奴婢看到临川酒楼的老板现身跟来捣乱的人理论。”
“临川酒楼那老板,你瞧着如何?”端木夜眼眸一深。
海棠心中微沉。端木夜果然还是对林雪霜感兴趣了,她是有外挂,所以才能知道林雪霜是女扮男装,那端木夜呢?他是看出了林雪霜的真正xing别在问她,还是说别的什么?
海棠并不愿意端木夜对林雪霜太感兴趣,毕竟那就意味着连她都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可如果端木夜真对林雪霜有了兴趣,那么恐怕不管她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跟林雪霜接近的举动。
心思急转片刻,她决定要破坏一下林雪霜的名声。
“那老板面如冠玉,神清骨秀,美得不似凡人……”海棠边说边注意着端木夜的表qíng,见他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而变得愈发yīn沉,连抓着她下巴的手指都稍稍用力掐得她有些疼,心中便忍不住生了忐忑,然而她还是坚持着将组织好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奴婢想,他大约是喜好男子的吧。”
在别人眼中,林雪霜是个男人,说她喜欢男人,正是污蔑她是个同xing恋。海棠想起之前有些许关于世子的事,是说端木夜打杀了一些肖想他的男风爱好者,想来他对那种人是很厌恶的,那么她这么一说,端木夜恐怕会绝了跟那老板深jiāo的心思,也就不会发现对方是个女的,不会再引发被她吸引爱上她而跟太子撕起来的悲剧了。当然,自己说的也不是谎话,林雪霜喜欢的确实是男xing嘛。
海棠本等着端木夜小小地发个火,毕竟听到他不想听到的事,他总会生气的,可令她吃惊的是,端木夜脸上原本yīn沉的表qíng却随着她的话而渐渐消失,眉目都舒展开来。
海棠心中惊疑不定。为什么端木夜听到她说林雪霜可能喜好男子而不生气?难不成她推测错误,端木夜其实是个双xing恋,男女都不忌,之前打杀那些男风爱好者,不过是因为他们长太丑?现在碰到林雪霜这个漂亮的,就觉得不要紧,动了心思?
海棠越想越是心惊,怕剧qíng真是这么不可抗拒,不管林雪霜是男是女,端木夜始终会被她吸引。
海棠误打误撞的话恰好合了端木夜的心意,得知海棠并未对那老板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的心qíng便立刻愉悦起来。
两人此刻的距离极近,望着海棠那双唇微张,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的模样,他心中忽然起了股冲动,慢慢低下头,向她那显得极为诱人的双唇贴去。他要打散她脸上的惊惧,让她的脸颊染上只属于他的靡丽。
眼看着端木夜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在自己眼中逐渐变大,刚刚还在深深担忧着剧qíng是否不可违抗的海棠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扑通一声跪下,垂下脑袋颤声道:“世子爷,奴婢不敢妄自揣测,还请世子爷饶恕奴婢!”
她退得急,端木夜那还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径直划过她的皮肤,引起一阵刺痛。可那点小痛对海棠来说却不算什么,她不敢抬头,想起刚才端木夜要做的事,脑子一团乱。
刚才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端木夜那动作,似乎是想……亲她?
端木夜的手僵在原来抬着海棠下巴的位置,久久没有放下。他垂着视线望着那只将一头乌发露给自己看的丫鬟,好半天才放下手置于身侧,紧紧握成拳。
这一刻,他竟分不清海棠方才是故意为了躲开他而跪下,还是只是因为恐惧而无意间避开了他的亲近。
不管是哪一种,都令他极为不悦。
海棠久久没听到端木夜的声音,心中更为忐忑。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避开他。刚才他们明明是在谈着林雪霜的事,他怎么会突然想要亲她,还是说被林雪霜勾起了兴致,让他又有了立刻睡她的念头?
因为身份所限,海棠很怕端木夜会霸王硬上弓,若真到了那一刻,为了活命她或许只能妥协。然而她心里总抱着丝希望,端木夜的注意力能立刻被别的事物吸引走,或者说,端木夜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还不屑qiáng迫她一个小丫鬟。
包厢内一片寂静,端木夜望着那跪得极其卑微的丫鬟,胸中一阵烦躁。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渐冷。
“就这么喜欢跪着?那便一直跪着吧。”端木夜冷然道。他不高兴了,总不能让那令他不高兴的人高兴。
“是,世子爷。”海棠轻声应着,稍稍直起身,然而视线还是落在地上。所以说,现在的qíng况是,端木夜因为她拒绝了他的亲吻而让她罚跪,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对此海棠并不郁闷,反而多了些庆幸和放松。既然让她罚跪了,他总不可能还想再亲她,那么跪着就跪着好了!
端木夜大步走回餐桌旁坐着,外头的喧闹声早已渐渐平息,想来那老板长袖善舞,利落地将事解决了。
他没有把李长顺和姚炳叫回来的意思,只是坐在那儿,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海棠。
海棠跪在那儿一动不动,不问缘由,也不求饶。
他忽然想起,之前她为那些丫鬟小厮时倒是巧舌如簧,偏轮到她自己了,就哑巴了呢?她不是总有诸多理由为他人开脱的么?怎么到她自己这儿,她就哑然无语了?
海棠一句话没说,端木夜却仿佛听到了她曾经为他人,为自己的xing命开脱时那些个奇奇怪怪的理由。是不是只有到他要杀她的时候,她才会晓得要为自己多说上两句?
端木夜冷冷地看着海棠,忽然道:“此刻你便从这二楼跳下去如何?”
话音未落,他便如愿看到海棠抬头震惊地望着他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海棠还以为她听错了,直到她看到端木夜脸上的冷笑,才知道不是她听错,而他看着也不像是开玩笑的。
就因为她不肯让他亲,他就要让她跳楼自杀?这也太有病了吧!不,不对……算起来她之前也拒绝过他的求欢,难不成是积累下来的自尊受损一次xing爆发了出来?
海棠心里已经将端木夜骂了一遍又一遍,可面上还是立刻露出谦卑的神色,膝行到他身侧道:“奴婢、奴婢觉得……虽说奴婢死不足惜,可从这儿跳下去,不死也得断胳膊少腿,吓到人就不好了……”
听到海棠这不同寻常的求饶理由,端木夜的心qíng好上了一些,他不置可否地冷笑道:“旁人是否受到惊吓又与我何gān?”
海棠心里已将端木夜抽打了一遍又一遍,口中却继续道:“世子您高风亮节,从不在乎那些虚名。可奴婢身为您的丫鬟,却总要为您考虑一二的。若吓着了人,人们总会在背后议论您没能调。教好丫鬟,连跳个楼都要吓坏旁人……”
因为海棠这些瞎掰得很有趣的理论,端木夜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然而他的声音却依然冷酷:“念你对主子忠心,不用跳楼了。”
海棠心中一松,刚要谢恩,就听端木夜道:“回府里后投湖吧。”
海棠:“……”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就为了她拒绝他的吻——而且她还假装成无意的动作以免伤了他的自尊——他就非要弄死她?
“奴婢觉得……投湖也不好。咱们府里的湖水清澈,里头还有不少漂亮的鱼儿,奴婢要是投了湖,弄脏了湖水,害死了湖里的鱼,该是多大的罪孽啊。”海棠下意识地回道,可心里只觉得有些荒诞,倒没多少恐惧了。
“湖水全部换掉即可。”端木夜道。
此刻海棠终于隐隐意识到,端木夜这回说的让她去死,大概可能或许是在故意逗她,跟她开玩笑。如果换一个人跟她开这种玩笑,她肯定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可谁叫对方是能立刻将玩笑变成现实的人呢?所以即便恨得牙痒痒,她也只能装作不明白他的玩笑,继续以探讨学术的姿态跟他讨论她该怎么死的问题。
“奴婢不忍因为奴婢而害了那些无辜的湖中生物,也不愿让府里为此还要耗费人力财力。如果世子爷非要奴婢死的话,奴婢想,不如奴婢回了自己房间,拿三尺白绫上吊,安安静静的,也不会吵到旁人。”海棠垂着脑袋认真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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