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终于到达驿馆。云儿她们要在这里歇一夜,明日再赶路。
驿馆房舍甚为简陋。入夜,云儿哄着鹿儿入睡后,听得隔壁传来一女子低低的哭泣声。
“别哭,别哭,不是还有我么?孩子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又听得一男声在低低的劝哄。云儿记起来了,隔壁入住的是一对商贩打扮的夫妻,衣裳简陋行色匆匆,却神色愉悦。这会儿哭,是半夜孩儿突然得病么?那真是让人心急的事,云儿虽学过些医药,不过因那时是担心云风,专心钻研的只是解毒,对小孩儿的病,还真不敢乱下药医治。小孩儿身子最是脆弱敏感,弄错一点点都不行的,哎,希望他们没事,这驿馆也不知道有没有医者。那女子仍是哭,男子一直柔声软语安慰。云儿听久了,心中一阵涩然。
借着昏huáng的灯光,云儿轻轻抚摸鹿儿嫩嫩的小脸儿,这孩儿,除了那一双眼随了她以外,其他的都随他父亲,就连那比别人厚重许多的耳垂,也跟他父亲一摸一样。
彼时,在边塞时,似是有那么一段浓qíng蜜意的时光,他日日早早就出门去巡防或是cao练,半夜才回来。那时,她总觉得时间飞快,和他相处的时刻总是很短,夜里,两人都舍不得那么快入眠,她窝在他的怀里,静静听他有力的心跳声,而他,温柔地拨弄她的长发,时时在发间落下绵密的吻……她有时被他轻抚得昏昏yù睡时,便悄悄伸手去揉捏他厚厚的耳垂。他怕痒,迅速捉住她手,灼灼的看着她,只一会儿,抿唇一笑,执起她那只顽皮的手,放到唇边,一根一根的挨个吮吻……她脸红心跳,却无力挣脱。他吻完手指后,犹自不满足,俯身寻向她的唇,轻柔的啄吻起来……似乎有那么多的理由让他们qíng不自禁,当他温热的指尖抚过她胸前的圆润处,双唇含住她那胸口尖端深深吸吮时,她浑身苏软,糯糯地任他为所yù为,等他覆到她身上,长驱直入之时,凑到她耳边,低低地柔柔地轻语:“云儿,我爱你,爱你……”声音暗哑不成腔调,她却听得心生震动,那声音长久长久在她心头盘旋缭绕,四周游走,让她整个人变得如水般清柔……
窗外突然响起几声闷雷,把云儿从越游越远的思绪中炸醒。想起日前玄赫的话:不管你到时想得通想不通,我都要把你变成我的人。她烦躁异常。看不见的渺茫的未来,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棋局,特别是鹿儿,要怎么让他健康快乐的成长,长大成人,该怎么办?这些问题环绕着她,难道要呆在王府一辈子么?她的心一阵阵的收紧,无措,层层烦躁qíng绪叠加,心中忽地生起一阵怨气。窗外雷声轰轰,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这般qiáng烈地怨起李颢来。
怨他,怨他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梦,却亲手把它弄碎。怨他,既然不爱她,为何要那般对她。他喜她的身子,她是他的妾,拿去便是了,为何日日温存软语的哄她?怨他,让她爱上他,如若她从未爱过他,她也不会像此刻这般难过。怨他,让她心甘qíng愿为他生儿育女,满怀期待,他却撒手不管……也不知那株药糙开花了么,她好想亲自问问他,为何,为何要那般对她。她承认她便是这般的痴,哪怕听到他说出何种不堪的答案也好,她也想亲口听他说,那是为何,也好让她死了那份心。
突然,再有雷霆乍起,巨大的声响听得云儿也是一震。鹿儿被吓醒,哇哇的哭起来。云儿心疼,把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抚,鹿儿却还是哭闹不停。
云儿没法,轻轻抚他小脸,却不想这一抚竟让她吓一跳,她发现鹿儿有了热气,赶紧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试试,感觉热乎乎的一片。云儿心惊不已,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就起了高热了呢。她赶紧起chuáng,到隔壁唤来了吴妈和丫鬟侍仆。布奇匆忙去唤来驿馆的管事。
“这馆舍没设有大夫,最近也得到附近的县郡去。最近一个县郡,也要十几个时辰的脚程。”那管事说。
云儿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又有孩子生病了么?”那些馆舍里的人被吵醒,纷纷出门来看。
“是啊。”
“近几日突然有许多孩儿生病,一个传一个的,我们村庄还死了好几个呢,可怜哪,都是些活蹦乱跳的孩子。”
“可不是,这病专传孩子。说不定是瘟疫……大夫说是很难治。”
云儿听得众人议论纷纷,腿都软了。
隔壁的那对夫妻听到响动也出门来。
“你孩儿也病了么?”那妇人问云儿。
云儿胡乱的点头。
“我孩儿也突然病了,日里还好好的,入夜便发起高热……”
相似的症状么,莫不真的是疫病?云儿紧紧抱着鹿儿,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布奇匆匆带着两名侍仆连夜去请大夫。那管事说,他们最快也是清晨才能赶回来。长夜漫漫,难不成让鹿儿烧这么一整夜么?云儿差点垂泪了。
“刚才我夫君给孩儿施了针,孩儿高热竟退了些……”那隔壁的妇人轻声安慰云儿。“你不要着急……”
“您夫君……”云儿匆忙捉住她的手。
“他刚才下楼找水,唔,我去找看看。”那妇人说着,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她回来。“馆舍另外几处也有孩儿生病,我夫君去帮他们施针去了,被那边的家人牢牢拉住,可是一时半刻回不来……”
云儿默然,都是做父母的人,她了解人家的心qíng。施针么,她以前倒是看过这方面的书。无论如何也要试试的,鹿儿烧到明日,恐怕……云儿轻吁一口气后,勉力站起来,吩咐吴妈和丫鬟去烧水准备,她要亲自给鹿儿施针。
她记得书上说过,幼儿发热,面色cháo红,舌苔白厚,因给予针刺四fèng、少商、商阳放血,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也,少商可清肺经之热,商阳可除阳明之热,故可获效。
第一次施针,还是自己的孩儿,云儿的汗一滴滴地往下掉落,少商、商阳……她一针针的施着,鹿儿疼得哭闹,两个丫鬟把他紧紧抱住,心疼得不得了。
到了下半夜,鹿儿的高热终于退了一些,云儿暗松一口气,差了吴妈煮了一些随身带的药糙来给鹿儿泡。也不知这药糙有没有用,都是病急乱投医的。看着原本喜玩水的孩儿,现下看到水却是一副恹恹的样子,云儿心痛异常。只在心中千次万次地求神佛保佑,保佑鹿儿什么事都没。
泡过药糙后,鹿儿总算好眠了。看着静静入睡,偶尔皱皱眉头的小小孩儿,云儿此刻终于忍不住落泪。
清晨,布奇终于把大夫找来。
“老夫司从。”那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开口的时候,云儿忍不住嘴巴微张。司从,当世最有名的大夫,医术高明,听说还有起死回生之术。
“请老先生救救我的孩儿。”云儿来不及多想,扑通一声便跪下。
那老人吓得弹跳到几丈远的距离。“你是玄赫的爱妃,他知道你跪我,不知要想什么法儿折腾我呢。快起来,快起来。”
原来他是跟玄赫认识的呀。也对,这司从xing格甚为古怪,他不想医人的时候,连皇上都请不动,怎会连夜奔波来这里呢。
司从为鹿儿检查了一番,然后,摸摸胡子:“无妨无妨。”
听到他的话,云儿扑跳一整夜的心总算放下来。
“不过要好好将养,休息些时日。”司从为鹿儿开了几副药后,叮嘱到。
馆舍里的人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知道司从在这里,在门口跪了一地,希望司从也给他们的孩儿看个病。
“麻烦,麻烦……”谁知那没多少良心的老人看到黑压压的人后,一连迭地喊了几声麻烦,直接从窗口跳走了,身手矫健得很,云儿看得目瞪口呆。她只好把那药方抄了几十份,送给那些就医的人。
馆舍人多混杂,很不适合修养。
“王子在临近县郡也有一处别业,倒是很适合修养。”在知道现在各国君主陆续进都城,云儿不方便回城后,布奇这样建议。
想不到这玄赫倒是每处都有别业,真是有钱又有闲。他说过,等过些日子就把家里的田产什么的都jiāo给她管理,如果像现在这样,到处散别业,她不得管理得累趴?
等鹿儿稍微好一些后,云儿带着随从,到那临近的县郡去。这次,彩城是去不了了。
布奇差人回去跟玄赫jiāo代,自己领着云儿他们往那县郡赶。
第四十二章 无奈
这临近的县郡叫紫郡。
云儿她们赶到紫郡的这日,正逢浴节的前日。
浴节为云泽国的传统节日。据说夏日天太热,连天上的仙女们也耐不住暑,纷纷相约这日到凡间戏水。仙人戏水当然有讲究,比如沐浴要诸多香糙。据说,因仙女们是偷偷下的凡,这天上香糙不能随便拨,便想着借这人间的香糙一用。凡人知道这个需要,本着对仙人的仰慕,偷偷把香糙放到河边供仙人浴用。仙女为表感激之qíng,但凡贡献香糙者,均得仙女帮实现一个愿望。于是,头日的夜间,男男女女都到河边为仙女献香糙。月上柳梢头,正是相约好时段。慢慢的,这浴节前日也变成男女相悦相约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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