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皇后_端木摇【完结+番外】(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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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刹那,满朝文武皆是惊愕的盯着我,不敢置信我方才之言。铮的一声,酒杯掉落在地的脆响清晰可闻。冷风拂动宴桌红绸,一眼望去,只见一片红色飘动,如碧波dàng漾,如海cháo翻涌。何处传来玲玲叮叮的轻响,惊动此刻死寂。

  我这番话,足以当得妖颜惑主、红颜祸水,后宫不得gān政,况且我根本不是新朝帝王的后宫。然而,我偏偏就要说出这番话——林大人自诩三大老臣之一、德高望重,对于帝王的诸多国政、旨意大有微词,尤其是鼓励工商之政令,直斥龙颜,丝毫不留qíng面。

  林大人转首愤恨的瞪着我,苍苍容颜揪结,怒哼一声:“一介女流如此猖狂!陛下,理应将她废黜行宫……”

  我转首望着帝王,目光清冽:“陛下,林大人相信坊间传言,有负陛下厚望;质疑陛下圣德,实乃大不敬之罪。妾身奏请陛下,林大人年迈昏庸,于朝堂政事力不从心,应免去林大人吏部尚书之职,令其归隐还乡,享受天伦之乐。”

  “你——你——”林大人两道白眉深深拧结,浑浊双眼怒瞪着我,浑身剧颤,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霸天阙 凤凰台(5)

  一时之间,筵席上众臣皆是惊呆的神色,内眷们更是惊愕得合不拢双唇,或许,于她们来说,夫便是天,只有仰望,只有三从四德,何来这般猖狂、狷介?

  西宁望惊得无法回神。流澈敏白须剧颤,霍然离席于御座前下跪,震怒道:“陛下开恩,林大人年事已高,一时无状。端皇后乃女流之辈,于朝政之事妄加非议,应贬黜行宫。”

  群臣一齐看向年轻帝王,皆等帝王会如何应对。

  帝王丝毫不看我,神色冷肃,一双jīng眸扫向众臣,目光深邃:“林大人德高望重、耿直忠诚,不愧为我朝臣工典范。不过,林大人质疑朕之私德,朕实在伤心……朕理当体恤老臣老迈,一时无察,这样吧,朕罚你免朝两月,在府中思过。”

  林大人不敢相信帝王如此坚决,抬脸盯向御座,目光直直。

  流澈敏语重心长的恳求道:“陛下开恩,陛下……”

  帝王搁在御座金漆雕龙扶手上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按着,状似悠闲,语声平润而冷:“流澈大人无需多言,下去吧。”

  林大人摘下顶上冠饰,苍容坚决:“陛下,若陛下不准老臣奏请,就请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帝王犀利的目光迫视着跪在眼前的老臣:“若林大人担心自己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朕自当体恤,也不会qiáng人所难。”

  林大人惊愕的愣住,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冷风掠起他花白的头发,飘dàng如老柳。内监上前取走他的冠饰,他仍是惊愣的神色,直至两个侍卫搀扶起他,带他离开筵席。

  流澈敏深深叩首,苍老的嗓音犹显凄惶:“陛下开恩……陛下……”

  林大人在众臣眼前被带下去,步履沉重,苍凉的背影令人怆然。他扬声叫着:“妖后!妖后乱国!妖后乱国……”

  众臣看着林大人离开筵席,片刻之间高官侯门变成乡间老夫,或许心有戚戚然,或许心惊胆颤,或许心中雪亮、明白了一些隐秘之事……他们肯定在想:前朝皇后僭越皇统、礼制,令吏部尚书当众受rǔ,帝王尚且不治其罪责,却bī得林大人辞官,如此看来,那些传言并非子虚乌有……

  四下里鸦雀无声。

  流澈敏横来怒气腾腾的一眼,目光严炽,语声悲壮:“陛下,前朝皇后不可留,妖后乱国啊,老车奏请陛下,将妖后斩首示众。”

  帝王厚实的大手紧扣扶手,眉目间不动声色,眼梢处浮现一丝冷笑:“众卿家都知道,流澈大人乃朕之祖父,年逾古稀,身骨硬朗,却是小病小痛缠身。多年来朕未能侍奉老人家左右,有违孝道,明儿起,祖父就搬进奉天殿颐养天年,孙儿也能时常陪您老人家下下棋。”

  “陛下……”流澈敏一惊,霜白鬓发颤抖如拂,“陛下孝德,老臣感佩在心……”

  帝王jīng眸一扫,冷硬道:“兵部尚书之职暂由秦重接任,来人,祖父不胜酒力,先行护送回府。”

  两个侍卫上前架起流澈敏离开宫宴。流澈敏面如死灰,向我瞟来一眼,怒火燃烧的双眼赤红无比。

  宫宴静如荒野,冷风chuīdàng,流澈敏渐行渐远,喊声壮烈:“妖后!妖后!妖后……”

  群臣俱震,垂首不语。年轻帝王,实在深不可测!所谓圣意难测即是如此!

  我看到了一些年轻女子的目光,凌璇,惊异而冰冷;凌萱,惊骇而懵懂;秦轻,温煦而敬佩;上官蓉儿,淡然而略略钦慕。

  我迎上帝王的目光,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属于流澈净,不再是帝王的目光:俊眸幽深,眸心深处纠缠着缠绵与警告,只有我看得见,只有我懂得。

  霸天阙 凤凰台(6)

  告退离席,在众人或惊异或淡然的目光中离开宫宴。阿绸追上来,为我披上香huáng色锦缎斗篷,急促道:“娘娘走慢点……”

  筵席乐舞之声渐渐远了,不觉间行至蔚茗湖,便走进亭子,呆呆的坐着,什么也不想,脑子里空无一物……

  阿绸温然道:“娘娘,已经半个时辰了,此处冰寒,会冻着的,还是回宫吧。”

  蓦然觉得寒气bī人,手足冰凉,双膝僵直。夜色低垂,虚淡几无,深广的墨蓝天幕上皎月遥挂,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湖畔枯树苍遒,枝丫轻颤,湖波暗沉,月华如洗,流曳水面,恍如碎银般、光泽温润。

  方才流澈净望我的那一眼,分明是在警告我,如再意气用事,他便……他会如何,我并不晓得,只知他不会轻易放手。

  我的猖狂,我的僭越,是故意为之,给予他一个拔除眼中钉的绝佳时机——三大老臣自恃德高望重,对新朝国政多有阻扰,前朝官员亦多数附和,流澈净推行新令阻碍甚大。我如此一个胆大包天的僭越,反倒柳暗花明,他借机行事,给予前朝官员一个当头棒喝,往后朝堂形势必定风向大转。

  只是,端皇后的清誉便毁了!妖后乱国!呵,有何畏惧?只要流澈净的帝位愈加牢固,无论是何千古罪名,我都可以一力背负。

  还有一丝隐秘的希望,希望他就此放手!不知何时,传言纷扰,势不可挡,他措手不及,我亦是深深无奈。虽是猜测过,但已是于事无补。因此,他一如猛虎假寐,我淡淡如jú,毫不理会。

  宫宴上我冒然僭越礼制,流澈净有所袒护,便坐实了传言。此时,我亦不知他为何袒护于我,或许,他可以更合理的化解那场惊动。扣上“妖后乱国”的帽子,留我下来,更是绝无可能。

  我长长叹气,步出亭子往披香殿走去。阿绸yù言又止,终于道:“娘娘,奴婢不解,陛下待娘娘……娘娘为何这么做?”

  我转眸看着她,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让陛下有所牵绊。”

  阿绸恍然大悟,轻咬着唇,寻思道:“如此一来,陛下与娘娘更加艰难了。”

  我徐徐一笑,往前走去,却听到前方隐隐有声:“别喝了,西宁将军,你醉了……”

  西宁将军?我一怔,举步往前,凝眸望去,却见石径上一男一女状似亲密的拉扯着,深蓝官袍东倒西歪的踉跄着,粉橙裙装低低的回旋。

  阿绸惊道:“是西宁将军和秦姑娘,西宁将军好像醉了。”

  西宁怀宇拿着酒壶,一把推开秦轻,拖长了腔调:“走,我没醉……不要理我……走……”话落,他步履轻浮的往前跌去,幸而秦轻及时上前拉住他,她劝道:“不要喝了,我先送你回府吧!”

  西宁怀宇倏然静静的站着,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你是谁?你为何关心我?哦,你是秦将军的妹妹秦轻姑娘……我告诉你,我没醉,没醉……”

  秦轻架住他一臂:“好好,你没醉,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谁要你陪我回去?你为何这么关心我?你是我何人?”西宁怀宇甩开她,仰头倒酒,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渗进他的衣襟,“我不需要人关心……不需要……你做什么?走……”

  秦轻抢过他手中的酒壶,嗓音硬朗:“你要喝,我陪你喝!”一仰脖子,呼呼的灌下酒壶中剩下的酒水,自有一股令人眩目的豪慡之气。

  西宁怀宇呆呆的看着她,一时无法回神。

  霸天阙 凤凰台(7)

  秦轻将酒壶塞给他,皎洁月华下,裙装落落疏朗,体态英气:“这种酒喝不醉,你要大醉一场,我陪你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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