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沉寂,枝繁叶茂的梨树掩映在迷蒙的薄雾之中,甚为yīn森,于我,却是郁郁葱葱,花开花落又是一年chūn华,是熟悉,也是伤感。
“qíng儿,喜欢听我chuī箫吗?嗯……chuī一首《扬州慢》吧。”
“听,那沙沙沙的声音是不是很像qíng儿步行的声音?哈哈……哈哈……”
“qíng儿,你喝多了……这是什么舞,我从未见过……qíng儿舞来,好比梨花飘落如霰,仿佛碧湖中破水而出的仙子,更有一种异域风qíng的惊媚之色,你哪里学来的?”
“下雪了,外出时记得披上风氅。qíng儿,这阵子我不能进宫了,明年梨花开放的时候,我一定会邀你来看梨花的,好么?”
泪水潸潸滚落,打湿了我的脸庞与心境。西宁哥哥,我无法忘记,我该怎么办?请你告诉我……
站在梨花树下,细糙没了我的鞋袜;枝丫簌簌抖动,带起沙沙的声响;我眯起双眼,恰时,朵朵梨花飘落枝头,舞姿优美,洒落一地绿糙之中。
弯腰捏起一朵如雪洁白,清冽的香气沁入心脾,顿觉心旷神怡。咯吱一声,清脆的声响甚为惊悚,似乎是枝丫断裂的声音。
西宁哥哥,我不会将你忘记,我会努力克制对你的思念。无论如何,你是爱我的,这已足够,为了梨花的盛开,为了你,我会好好活下去!
“有刺客!有刺客!”
猛然的,前方传来锦卫军的叫嚷声,一声声地朝这边冲而来。
心中揪得紧紧的,浑身僵硬,一时之间竟不知动弹。怎的会有刺客?偷盗还是谋杀?
一个庞然的黑影疾速闪身近前,扯过我的身子,一把匕首抵住我的脖颈处,只觉冰凉的触感冷透了肌肤,锐利的锋刃激得我浑身打颤。
手脚上的温热霎时如cháo水般涌退,一阵阵惧意兜头兜脸地席卷而来,扩散到全身。
闷闷的声音从后上方传来,低沉而狠戾,透出些许的慌急:“别出声,否则……”
他加大了手劲,锋刃更紧的贴在脖颈上。
火光冲天,照亮了毓和宫北面的御花园。顿时,宁静的龙城人声鼎沸,锦卫军如cháo涌出,疾速的脚步声、喧嚣的喊杀声扩散于整个御花园。
刺客是何人?暂且不管,定是不想葬身龙城,挟持我亦只是多添筹码。心中略定,惧意稍退,我启唇微笑:“你想全身而退?”
“聪明!”刺客淡淡地赞许道,坚定而语,“如果你不让我全身而退,我会拉着你陪葬。”
两只手腕被他制服在后背,只觉他的手劲磅礴无比,根本不是我能够反抗的。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漫袭而来,呛鼻得紧,有点作呕的感觉。极力压下心四处流窜的慌乱,我淡定道:“杀了我,你根本就走不出龙城。”
刺客慡快道:“好!只要你帮我,我可以保证,绝不会伤你。”
保证?刺客的保证能有多少信用?我沉默不语,只听见他怒气腾腾地低吼:“你不相信我?本……如何你才会相信?”
如此直慡、如此急于要别人相信的刺客,还真是少见,我咯咯低笑,从容道:“好,不过你要听我的。锦卫军马上赶到……”
手腕一松,脖颈处的冰凉匕首亦是撤离不见,身子骤然松懈下来,竟是阵阵的酸疼,可见方才的恐惧是多么的铺天盖地,淡定与从容均是竭尽全力佯装的。
摸着脖颈,我心头一喜,还好,没有见血;又揉了两下胳膊,接着往前跨出一大段,朝着锦卫军的方向,大声喊道:“有刺客!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
烟花慢 后庭花(5)
一小队锦卫军跑至跟前,脚步急促,其中一个头目厉声问道:“刺客在哪里?你是哪个宫中的奴婢?为何在此?”
我扳起俏脸,怒然斥责道:“大胆!刺客往那边跑了,你还不快去追,万一惊扰了太后和贵妃娘娘,你担待得起吗?”
那名头目逡巡着我,犹疑道:“姑娘是……”
旁边一名士兵凑近他,低声说了几句,随即后退。头目尴尬地扯开脸皮,贼贼地笑了笑,恭敬道:“卑职不知,姑娘恕罪!姑娘看见刺客了吗?往哪边去了?”
我冷冷一笑,极其厌恶他的献媚嘴脸,伸手挥向东边,再不言语。头目一愣,随即领队而去,瞬间,梨园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枝丫抖动的声响,沉稳的脚步声从梨花树下蜿蜒而出。
刺客的嗓音浑厚之中携带着浓浓的赞赏:“姑娘胆识不小,也甚机灵,本……甚为钦佩!”蒙脸之人站定在我面前,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会把我供出来。”
一身黑色劲装,庞大的黑影杵在我面前,竟是如此磅礴,相较我娇小的身形,真真天渊之别。
身量彪悍,肩背宽阔,胸膛厚实,淡薄的月辉扫在他的脸上,只见浓眉乌黑,额眉宽阔,眼睛黑亮,于此薄雾弥漫的暗夜,炯炯有神,拢聚着烈烈的锋芒。
我朝天南地北的男子甚少有此身板与浓眉,他……会是什么人呢?闯进龙城,yù意何为?
刺客低低笑了,笃定道:“姑娘一定在想,这个刺客到底是何人?为何闯进龙城?我所说的,对不对?”
我一愣,好厉害的人儿!黛眉一横,我冷哼道:“你还不走?想着被锦卫军抓起来是不是?”
刺客仰头豪迈一笑:“本……我岂会被那帮蠢人抓住?笑话!”他忽然寻思起来,眼睛灼灼地盯着我,语气中带了一些疑问,“我有点奇怪,难道你不怕我现在把你抓走吗?”
害怕?如不是害怕,何必催促他快快离开?恐惧就像一把铁手紧紧地攫住我的心绪,迫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笑道:“是你让我相信你的,我也别无选择,况且,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
“姑娘真是有趣。”刺客微扯眉眼,眼中浮起一种狩猎的光亮,犹如北方大漠的苍láng,发出森厉的光。
忽而,他的嗓音化作chūn水般的柔波:“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前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与吆喝的人声,应该是一队锦卫军搜寻到这边来了。我急忙后退,叫道:“再不走,我可要叫人了!”
刺客上前一步,突然煞住往前的身躯,生生地定在当地,匆促道:“好!多谢姑娘相救!后会有期!”
急速转身,他高昂的黑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所有的恐惧,陡然间撤离,身躯松懈下来,一如散架,更像是醉了一般,绵软无力地滑到地上……
好一会儿,方才勉qiáng站起身,拼劲平生最大的力气跑回永寿宫……
烟花慢 后庭花(6)
三月十七日,巳时。
“太后,太后,不好了!流寇杀进城了。”两个华美宫装少女不经通报便急切地闯进来。
皇太后脸色一变,搁在案上的瘦白的手稍微一抖,旋即斥责道:“住口!慌里慌张的,是何规矩!”
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低垂了眉眼,轻声应着,站到了旁侧,两手使劲地绞着绢帕,肤如凝脂的脸庞布满了慌张与惊惶。
“罢了,慢慢说来。”皇太后饮了一口“翠影翩跹”,搁下荷花鹭鸶繁纹青花茶杯,静静道,“璇儿,你说。”
凌璇抬首,脸色略有淡定,细声道:“太后,听闻公共禀报:昨夜流寇沿着沙河挺进洛都,直冲城外的平则门,今儿一早,流寇东路进军高碑店,西路进军西直门,已经开始pào轰了。”
“太后,萱儿听闻,父皇与大臣们在朝堂上商讨对策,但是,大臣们均只顾哭泣,手足无措,根本就没有商讨出什么有用的对策……太后,万一流寇打进来了,该如何是好?”凌萱扭着眉眼,话语之中惶惶不安,已然带着哭腔。
凌萱即为姑姑所出,脸庞微丰,腮凝嫣红,鼻腻鹅脂,耳际悠悠晃着玉兔捣药金耳坠,风趣可爱。
“嗯——”皇太后瞪了一眼凌萱,眼风凌厉,从她的脸庞横扫而过,仿佛一支翠绿柳条生生地抽过,断然喝道,“朝政之事,岂容你胡言乱语?”
凌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委屈地唯诺道:“萱儿不敢!”
凌璇一双清眸碧波渺渺,顾盼神飞,柳腰柔曼,依依下跪,温婉道:“太后息怒!”她低垂了尖峭的下颌,细弱如蚊声,“萱妹妹是因为……心中害怕,才会口不择言的,太后不要责怪!”
心下不忍,我柔声道:“是啊,太后,锦玚公主还小,惧怕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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