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尾掌舵的人也很重要,这个人掌握着龙船的方向,稍有疏忽就会铸成大错,必须以方向感好、控制力qiáng、具有大局观的人来担任,锦绣书院的掌舵人,则是武珽。
其余的队员当然也很重要,赛龙船是集体运动,互相配合、齐心协力方能取胜。
但闻得湖面上锵然一声锣响,船上岸上登时静了下来,赛舟上的桡手们jīng神抖擞严阵以待,湖风推波,暗cháo汹涌,但闻又一声震天锣响,四支龙舟顿如离弦之箭般“嗖”地she了出去!一时间箫管奏鸣鼓乐齐响,有皇家乐师在乐舫上咏唱起古老的祭祀乐章,赛舟上的歌者则唱起高亢激越的船歌,岸边湖上的观众齐齐发出海啸山呼般的喝彩声,器乐声,歌咏声,拍浆声,水波声,呐喊声,合奏出一曲波澜壮阔的jiāo响乐,那迅疾而出的龙舟穿波逐làng几yù化真腾空,健儿们奋力挥桨好似披荆斩棘,几条赛船时而齐头并进时而你逐我赶,眼看你快了一丈,转瞬他就超了半身,使得两处的观众们一时惊一时叹,一时紧张一时狂欢。
燕四少爷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舫外,扯着嗓子跟着呼喝,武玥先还只紧紧攥拳静观,不一时也摁捺不住,和燕四少爷两个比着嗓门地呐喊。
第一组的比赛兰亭书院龙舟队胜出,接着便是第二组开始。
划龙舟时也是要掌握一些技巧的,譬如行船以旗为眼,动桡以鼓为节,桡齐起落不乱分毫,方能劲往一处使,力半而功倍。
桡手们在湖中分波逐làng时,两岸的群众也没闲着,欢呼呐喊是一方面,另外还要顾着往湖中扔桃符和装有米与杂豆的兵罐,就跟“转发该锦鲤有好运”是差不多的寓意。
终于到了第三组锦绣书院队出场,赤红色的龙舟阳光下油光闪亮,队员们个个jīng神十足,元昶坐在第一位,歪着头四处打量,也不知在找谁,就听得好几条官船上的人都欢呼起来,显然都是锦绣的学生们。
忽然一眼,元昶瞅见了这条画舫上的燕七,才刚一直微皱的眉毛登时雁翅一般扬展开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晶亮白牙,抬手冲着这厢一挥拳。
燕七也冲着元昶挥了挥拳。
元昶就听见坐在自己后面的队友纳闷儿道:“那胖丫头怎么还拿着个馒头给人加油呢?”
元昶:“……”
“duang”地一声比赛开始!
“五哥!五哥!加油!加油!”武玥大声叫嚷起来,然而声音瞬间就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鼓乐与群众的呐喊声中。
“天火烧太阳,地火烧五方,雷火执常法,烧死诸不祥,龙舟下弱水,五湖四海任飘dàng……”
岸上传来嘹亮的巫祷船歌,民众们自发应声,越和人越多,越和声越大,湖中健儿似受了这歌声的激励,愈发搏命击làng,奋勇直前,便似那诗中所写:“鼓声三下红旗开,四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làng鸣千雷。鼓声渐急标将近,四龙望标目如瞬。岸上人呼霹雳惊,竿头彩挂虹霓晕。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桡!”
锦绣书院以第三组头名的成绩闯入决赛!
而当四个组全部赛完之后,最终进行决赛的四支队伍也跃然而出:兰亭,雅峰,玉树,锦绣!
决赛与预赛、复赛等有所不同,决赛要决出最终的胜者、最qiáng的龙舟队,于是以锦彩银碗挂于竿,cha在终点处是为“标”,参赛船队第一个到达终点后需拔起标杆方算胜者,谓之“夺锦标”。且决赛的赛程也是最长,途中还要经过几处险要之地,起点与终点都在湖中,龙舟由归墟湖出发,进入旸谷河,在河中折返,回到湖心处的终点。
震天的欢呼声中,参加决赛的四支队伍整齐划一地停舟于起点线前,桡手们个个肌ròu贲张、jīng力集中,一声锣响后,四箭齐发,棹击波làng,鼓乐轰鸣!四支龙舟并驾齐驱奋力争先,锦绣书院的死对头玉树书院稍稍领先一个船头,乘风破làng暂时居于首位,位于次位的是苍青色龙舟的雅峰书院,锦绣书院却一时落在了第三,急得武玥和燕四少爷两个几乎整个人都探到了舫栏外去。
燕七远远地看到坐在龙舟最前面的元昶神色端凝,不急不躁,竟透出些大将般的沉稳风范,一下一下带着韵律地划水、摆臂、前倾,身后众人亦紧紧相随,坐于船尾的武珽一行观察场上局势,一行不时发出口令指挥众人,能进入决赛的队伍自都不是泛泛之辈,均有着充足的经验和扎实的战术底蕴,便见这四条赛船,或前驱中流,动作齐整,或卷旗息鼓,悄然bī近,或忽进忽停以疲劳对手,或一纵一横挤兑它船,再或甲船与乙船摽着劲纠缠,丙船却上前gān扰,待得甲乙yù与丙竞技时,丙船又抽身而退——端地是战术与技巧并重,力量与速度共长,一时间这四条赛船在这些年轻、热血、qiáng壮、勇敢的小伙子手下你追我赶你进我退你停我让你qiáng我横,直如迅鲤狂龙翻波起,疾风怒雨鬼神过!
划至河涛险要之处,正是赶超或拉开差距的好时机,众勇士抡开了桡桨逆流直上,惊湍跳沫里如群龙格斗,偶堕洄涡时又奋勇争回,两岸呼声动地,湖上喝彩掀天,沿途鸣金伐鼓声势如雷,全民沸腾举城狂欢!
——河面上的局势此时却风云突变!距终点仅有数十米之时,锦绣书院的赤色龙舟突然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超越了身前的苍色龙舟,而始终处于首位的玉树书院的银色龙舟亦使出了全力做最后的冲刺,两条龙乍起了须、撑开了鳞,腾起了身体舞开了爪,挟着万钧雷霆之势、劈波斩làng之姿,形如两道厉闪,冲乱了万顷碧波,直直刺穿终点的锦标线!
——赤色狂龙最终后来者居上实现超级逆转,以一个龙头的优势击败宿敌、悍然夺魁!
“轰——”地一声,岸上掀起了狂澜巨làng般的喝彩,元昶在这天摇地动中高高举起了手中缚着锦彩的标杆,向着四面八方群qíng激昂的人们奋力挥舞,锦绣的队友们欢呼着,吼叫着,纷纷舞动着手里的桡桨庆祝他们拼搏来的无尚荣耀,紧接着不知是谁嚷了一嗓子,一伙人扔下桨,聚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元昶揪过来举过头顶,而后用力向着高处和远处一抛,元昶小同学就抱着他的锦标在空中华丽地翻滚了几个跟头后轰地落入了湖中。
一时间笑声雷动,没等元昶从湖里浮上来,从队友已经又聚去了船尾,把武珽也来了个抛绣球,远远地扔进了湖中,再接着一帮大小伙子扑通扑通地全都跳下了水,尽qíng地在澄澈沁凉的湖中欢腾雀跃地庆祝着他们的胜利。
“简直是——太棒了!”武玥哑着嗓子挥舞着拳头,一张脸因激动而布满了红cháo,黑葡萄似的眼睛晶晶亮地转头望向燕七,“我真后悔这辈子没能投个男胎!这样令人热血沸腾激qíng贲涌的事,女人永远也捞不着去做!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为什么!为什么!”
“这得怪武大伯太专断独行了,事前都没跟你商量。”燕七连忙给她安抚qíng绪。
“……”
陆藕在旁边也激动得眼角闪着小泪花:“真厉害啊,最好看的就是逆转一幕了!”
“怎么样,我五哥厉害吧!”武玥什么时候都不忘“正事”,连忙趁机给闺蜜安利她哥。
“厉害,锦绣书院的每个桡手都很厉害!”陆藕连连点头道。
“呵呵呵呵呵呵,把注押在锦绣赢上,我真是太神机妙算了,”燕七听见崔暄在那厢用扇子掩着嘴窃笑,“……真是好想对着镜子给自己磕头啊。”
燕七:“……”你咋不上天呢!
“赌庄还拿这个开盘呢?”崔晞在旁边问。
“赌庄什么不赌?”崔暄摇着扇子怪笑,“背地里赌闵贵妃这一胎生男还是生女的都有。”说着看了眼燕七,“令叔同人赌杀猪李脚背上的毛是单数还是双数,赢了一百两银子。”
“……”四叔这也是活出了不一样的jīng彩啊……
“一会子要开始的军兵龙舟赛能赌得更凶,”崔暄眯着他那双狐狸眼儿继续和崔晞道,“去年锐健营的龙舟爆冷夺魁,在它身上下了大注的安庆侯世子一下子赚了笔惊天大财,今年比去年下注的人怕是只多不少,甚而还有些持家不善的府上竟指着这一赌能扭转亏空。”
燕大少爷在旁边听见这话,转头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民间的龙舟赛上有地下赌庄cao纵结果,搞得好些好赌之人因此而倾家dàng产,设若这赌庄背后权大势大……岂不是想搞垮哪一家就能搞垮哪一家?”
“这种qíng况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崔暄歪着嘴笑,“前提是那一家人里头得有那么一个败家子儿,嗜赌如命且还胆大包天,所以说么,只要有弱点,就能被拿捏,而这世上又有谁能毫无弱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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