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元昶一噎,瞪着这语气淡然得近乎霸道的小胖子,“人外有人,你能保证赢得了她?”
“我会赢。”燕七道。
斗心机,比算计,玩手段,她可以认怂,可以退避,可以无视。
唯有she箭,定当不让!
提弓拎箭,站至台央,开箭步,立身形,举重若轻,气定神闲。
元昶立到台旁,定定地望住这个沉如海,稳如山的身影。
燕小胖,燕七。
一个多么不合常理的存在。
是谁教会的她神乎其技的箭法?
是谁养成的她百变不惊的个xing?
她究竟曾经历过什么?
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妖jīng?
一声呼喝,台上对决中的二人首轮箭已出手,河灯明灭中纵贯百米夜空,两支箭夹着破空声直she湖中小船上两个活靶头顶上的菠萝,观战众人在黑夜背景的映衬下根本连箭的飞行轨道都没找见在哪儿,就只听得“噗”、“噗”两声响,在活靶附近负责报结果的人已是扯着嗓子喊道:“双方she中!平手!”
呼——众人一阵微讶:燕子恪家的小胖子还真行啊!在夜里she箭本就极难看准目标,更莫说这靶子的距离足有百米,对于臂力也是一项考验,更更莫说还要she中人头顶上的水果,这就不仅仅只考验你箭法的准头了,更考验的是你qiáng大的心理素质,因为充当活靶的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不能犹豫,不能手抖,不能分心,更不能有丝毫失误——难!太难了!
八公主倒没有因燕七的发挥而产生什么心理波动,因为在他们乌犁,箭法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乌犁是小国没错,但正因为小,他们才更自qiáng,他们国家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能骑善she,他们的女孩子甚至练得比男人还刻苦,他们盼望着能有一天摆脱这个所谓天朝上邦的压制,真正的自立自qiáng称霸一方!
就从现在开始,给你们天朝一个狠狠的耳光!八公主这么想着,目光透出凶狠,搭箭挽弓,第二箭she出!
“噗”、“噗”!
“双方she中!平手!”
——哗!这小胖子行啊!观战众人更惊讶了,第二轮she的是桃子,比菠萝小了一半还要多,这也能she中?!得了燕子忱的真传了啊!
——燕子忱的真传吗?有意思!这是燕子忱的女儿呢!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一想,大家的qíng绪不由高涨起来,尤其是第三轮就要she糙莓了,糙莓啊!那么小一个东西,就是大白天站在百米开外都不容易看清呢,更莫说在晚上用箭来she了!搞不好这一轮得有人见血——给小胖子当靶架的那是燕子忱的儿子吧?好家伙,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事儿可就大了!自己女儿把自己儿子给she死了——丢了天朝的脸面不说,还断了种,这可是人间大悲剧啊!燕子忱,到时候且看你怎么办!
——这场比试可太有看点了!
气氛一时躁起来,场面却静得吓人,每个人都屏着呼吸准备见证一个奇迹亦或是悲剧的发生,这当口有人特意看向那条船上的燕子恪,见正歪着头,一手支着下巴,定定地望着台上已搭好箭的他的胖侄女。
他的胖侄女此刻的眼中却没有他,黝黑的眸子里只有箭尖,只有箭轨,只有箭靶。
那么小的一颗糙莓,隔着百米长的夜,隔着河灯映乱的湖波,怎样才能看得准、she得中?
至少也要先调整好呼吸、稳定下qíng绪、默习遍要领,而后等湖波最静、靶船最稳的那一瞬再……
燕七却已经率先出手,漆黑长箭雪白箭翎在夜空里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啪”地一声击得燕九少爷头顶上那颗糙莓四碎纷飞,红色的果ròu在空中绽成一朵曼陀罗花,瞬开瞬落,刹那惊艳。
没有人知道燕九少爷站在那里,几次三番地眼睁睁看着他同胞姐姐手里冰冷的长箭冲着自己头顶呼啸而来时是怎样的一种心qíng,很可能他就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将那一箭钉入他的天灵盖,他会不会恐惧?会不会怨恨?会不会早已心神俱裂无法动弹?
猜测中,众人就看见燕子忱的儿子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探入怀中,掏了块帕子出来,擦了擦脑袋顶上的头发,然后颇为嫌弃地把帕子扔进了湖里,再然后双手往袖里一拢,做了个“农民揣”的姿势,妥妥地重新站好了。
“……”众人一阵哑然,搞不清这孩子是反应迟钝还是真的胆气十足。
先出手并且jīng准命中目标的燕七,把压力丢给了尚未出手的八公主,八公主这一次比前两次更慎重了些,举着弓瞄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放箭,箭尖擦着六王子的头皮掠过,糙莓被she得稀烂,红色的汁液溅在六王子的脑门上,慢慢流了下来。
“噢——”乌犁的人熊和舞女们一片大吼欢呼,为他们牛bī的公主感到骄傲,为他们勇敢的王子感到自豪。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八公主这一箭其实是险而又险地划着六王子的头皮飞过去的,六王子感觉到头顶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幸好乌犁人喜欢披散着蓬松的头发,就算she伤了头皮也可以掩盖。
六王子不动声色,狠狠地挥舞着拳头叫嚣着给燕七施加压力,三轮比试双方打成平手,必然还要再加一轮决出胜负的。
“再加一轮要怎么比?”通译问八公主。
没等八公主开口,站在台子后面的元昶不gān了,喝了一声道:“问她做什么?!前三轮是她定的规则,这一轮该燕小……燕七小姐来定了!你他娘的是哪边的?!信不信我打你啊?!”
通译委屈啊——谁让人家八公主气场太qiáng啊!不由自主地就以她为主了啊……话说回来,这小胖小姐怎么这么蔫嘟啊?人家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啊?一点意见都不提的啊?
下头众人闻得元昶之言也都纷纷附和,自家人当然要向着自家人,于是qiáng烈要求加赛的这一轮由燕家七小姐定规则。
“这样啊,”燕七想了想,“那就she铜钱儿吧,还顶脑袋上。”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这小胖子四八四sǎ?!让她定规则是为了让她趁机定一个自己擅长的、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啊!她特么的反而还给自己提升难度呢?!铜钱儿啊!糙莓好歹还是醒目的红色,泥马铜钱儿的话大晚上的扔路上都不见得能看得见啊!你特么还要she!你特么还要隔着百米距离she!你特么还要让人顶在脑袋上隔着百米距离she!你特么还要让你亲弟弟顶在脑袋上隔着百米距离she!人家究竟是不是你亲手足啊?!还有没有人管管这个小疯胖子了啊?!
元昶在旁边默默地盯着燕七,眼睛里目光复杂,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丫头究竟是欣赏还是……嫉妒。
她真的有这么qiáng吗?qiáng到让他都觉得有些吃力。
如果她真的she得中,那他该怎么办?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可元昶忽然害怕知道答案。
他不敢去细究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微弱却又清晰的声音在期盼着什么。
可他还是一字一字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的内心在说:
不要,燕七。
不要飞得太高。
否则让我怎么抓住你。
第140章杀气燕子忱,你开不开心?……
八公主也在狠狠地盯着燕七,生为国之公主的骄傲,身为国之代表的尊严,令她根本无法拒绝燕七定下的加赛规则,可这规则太难了,她根本毫无把握,即便是刚才she糙莓,她平时练习的时候也只有八成的准确率,铜钱她从未she过,因为他们乌犁人根本不用铜钱进行jiāo易,谁没事会专门去找一枚天朝人用的铜钱来练习she箭?!
八公主感觉自己上当了,这小胖子面相看着老实,不成想竟是个如此狡猾的家伙,专挑着他们乌犁没有的东西和她比!
可八公主又能怎么着呢,说自己没练过?谁信啊?这么怂的话她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看了看百米开外站着的自己的亲哥哥,八公主的心一阵收缩,这赌的可是她哥哥的命啊!家里兄弟姐妹这么多,可只她六哥才和她是同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国内争储之战愈演愈烈,他们兄妹的未来,甚至可能连身家xing命都系在争储战上,如若在中原、在这个并不正式的宴会、在这个一时兴起的she箭比试上,她失手葬送了自己亲哥哥的xing命,那才是得不偿失,那才是未来一片黑暗啊!
八公主握弓的手攥得紧紧,轻重利弊在心头激烈地碰撞飞快地思量,这个功夫,已经有侍者拿了两枚铜钱划船过去给燕九少爷和六王子分别固定在头上了,找根木头筷子把铜钱立起来卡在劈开的筷子fèng里,再将筷子像簪子一样cha进二人的发髻中,六王子原是披散着头发的,还特意给他挽了个髻,铜钱面朝she者,底缘几乎就贴着头皮,湖上的众人不由得眯起眼睛细看,却仍是看不清几乎与头发颜色混成一体的那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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