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_灵犀阁主【完结+番外】(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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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学生跑完了。”燕七微喘着停下步子,向着武长戈行礼。

  “不过十圈,用了半个多时辰。”武长戈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但似乎是在批评,“做为对你未尽全力的惩罚,再加练一百支箭。”

  未尽全力?不远处的元昶耳朵好使得很,听到这一句直惊得呆在当场,他说燕小胖刚才跑步未尽全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片子,又木又面又好欺负的小丫头片子……

  ——个死小胖子!竟敢唬弄我!元昶莫名地一阵恼火。

  燕七也不是不想尽全力,关键她今天穿的鞋不合适啊,有点儿小,磨得脚疼,掌理中馈的燕大太太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要忙,哪里顾得上理会给她做的鞋子是否合适这种小事儿,这尺寸只怕还是她去年提供给针线房的那一个呢。

  一百箭就一百箭吧,反正也是晚了。燕七应着往靶场去,武长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蹴鞠社的活动结束了,元昶犹豫了一下,正要跟着去靶场看看,却被他的蹴鞠教头叫住,胡子拉茬地跟他说起三月初即将展开的蹴鞠联赛的事,没办法,谁让他是队中主力来着,一名明星级球员是足够靠一个人的发挥来带动全队比赛的走势的,无怪教头会对他格外的重视。

  靶场上倒还放有选拔新生时用的弓箭,燕七仍旧挑了五斤拉力的弓,走到约三十米距离的靶位,正要拉弓开she,却听得场边武长戈的声音淡淡飘过来:“用六十步距的靶。”

  六十步距差不多九十多米,五斤拉力的弓稍显不足,燕七就换了十斤拉力的弓,站到六十步距的靶位,瞄准了开she。

  一百箭,哪怕三十秒she一箭中间不停歇也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何况这是拉力十斤的弓,何况燕七这ròu身还只是个十二岁尚未发育的小孩子。

  武长戈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丝毫没有怜花惜糙之意,而燕七这棵胖糙也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就被风chuī倒,踏踏实实地一箭接一箭,保持一个速率she着靶。

  仲chūn时节的天黑得还是极快的,转眼连天空最后一抹晚霞也被夜幕擦去了光亮,在月亮迟迟未升的这个时间,没有点灯的靶场一片漆黑,仅有散碎的几颗星子可怜地散播着微不足道的光,校园里一片寂静,只在空旷的靶场上那单调的she箭入靶声在不断地回响。

  武长戈自始至终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夜风拂不起他沾满尘霜的衣角,他定定地看着身前那she箭姿势一直如一,丝毫不见倦怠的小女娃的身影,忍不住将之与脑海里的另一个身影砰然重合在一起。

  一箭接一箭,有着无比的耐心,动作又无比的稳定,若不是睁眼这么看着她,只听声音的话怕是任谁都会以为在这里正she箭的是一个拥有长年箭龄的成年人。

  “先生she完了。”燕七没用标点符号断开这句话,黑灯瞎火的,觉得特猥琐。

  一百声箭入靶的声音,一箭不落,箭箭上靶。

  “回去吧,明天下午第四堂,照样先去跑十圈。”武长戈语无波澜地道。

  “是。”燕七放下弓,也没去主动收箭——这位鬼畜先生没jiāo待,她才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招他,行了礼后就踏着夜色去了,走出没多远,听见鬼畜先生在后面又添了一句:“明儿穿双合适的鞋来。”

  汝妹!你早看出来了还罚我she一百箭?

  第25章chūn夜chūn风沉醉,夜色撩人。

  凌寒香舍这会子早就锁了门,燕七的衣服、书匣子以及装了点碎银子的荷包恐怕都在里面,煮雨那丫头也不知混到哪儿去了,眼下整座校园都空dàngdàng的看不见个人,燕七只好就这么往外走。

  没道理啊,煮雨那孩子犯浑也就算了,燕小九那货到了家没见着她人难道就不问问?白养了他这么大。

  燕七慢慢往校门处走,脚上被鞋磨出了泡,并且整个肿胀起来,每一步踩在地上都苦不堪言,火辣辣地烧。

  赴汤蹈火是不是就这个感觉?燕七一步一蹭地好容易走到了书院大门处,门房是个半大老头,提着盏huáng灯笼站在门口向着这厢张望,似是在等谁,看见燕七黑灯瞎火地猫出来,不由“嗳”了一声,摆着胳膊示意她赶紧过去:“可算是出来了!玩儿得忘了时辰了吧?你家里的都在门口等你大半晌了!赶紧的吧!”

  家里的?谁呢?

  燕七跨过门槛,探了身子向外头望,一弯蛾眉月才刚攀上东天,浅浅地在夜幕下钩着笑,笑的下面立着个人,月白丝袍上绣的雨灰色燕子在晚风chuī拂下几yù飞起。

  这人正双手环在胸前微微扬着下巴看天际的远山,一道闪闪碎碎的星河由穹宙直落山巅,细弱的月亮气场太小,盖不住星的光彩,压不下人的清华,只好委委屈屈地淡了颜色,变成一记指甲抠过的痕迹。

  这人转过头来看见燕七,伸出一只手冲她招摇:“来。”

  燕七真想退回大门里换个姿势重新走出来一次,这绝壁是她出门的方式不对,这人身边停着的那见鬼的大板车是特么怎么一回事?拉车的那头牛又是怎么个意思?

  大板车见过吧?就是一个大木板,两边架着车轱辘,有俩轱辘的有四个轱辘的,这辆是四个轱辘,前面探出两根木棍来,套上牲口就能走,日常用于乡下拉糙料拉柴禾拉泔水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也不是不能拉人,但你用一大板车,还是牛拉的大板车来拉一官眷……

  ——燕子恪你蛇jīng病啊!你大蛇jīng病啊!

  燕七走近前,在那牛脸上看了几眼,貌似是个脾气不错的,然后就放心坐到了后面的板车上去,“没车夫啊?”

  “它识路。”燕子恪道,长腿一抬也坐了上来,车板子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放着一张小方几,几上两碟子点心,一盘鸭脖一盘jī爪,还有一壶酒。

  “走吧,老李。”燕子恪盘腿坐好,招呼了一声。

  老牛李某就当真迈动四蹄动了起来。

  蛇jīng病啊蛇jīng病啊蛇jīng病啊,牛难道不应该姓牛吗姓李是什么鬼啊。

  “它识得去咱家的路啊?”燕七也盘了腿,发觉老李这车拉得还挺稳。

  “它就是咱家的。”燕子恪拈起一只jī爪子递给燕七。

  “谁养的?”燕七当真饿了,泡椒凤爪,是她的口味。

  “我。”燕子恪也拈了只jī爪子吃,泡椒凤爪,也是他的口味。

  ……蛇jīng病啊,你特么在家里养牛拉大板车老太爷老太太知道吗?!

  老李似乎当真认识回燕府的路,优哉游哉不紧不慢地沿着芝兰河漫步,晚风拂来,树影星光摇曳,蹄声水响清凉,燕七没来由地想起“chūn风沉醉的晚上”这句话,然后就发现面前这人正在喝酒。

  chūn风沉醉的晚上,坐敞篷车,赏星夜景,盘膝对坐,吃ròu喝酒。

  路上行人偶有二三,见状不由也多了几分徜徉,放慢步子,沐浴着chūn风,chūn风不冷,微凉夹着微温,又软又苏,轻轻地chuī在脸上,衫角衣摆都跟着轻了起来,忍不住伸指勾起发丝,觉得自己gān净又清慡,朦胧又诗意,脚步越来越轻盈,翩翩地,哼着曲儿,踩着地上的树影儿,仿佛就要飞上云端去。

  “安安。”桃花酒香从唇齿间飘出来,味道甜到苏。

  燕七等他下文,他却又不说了,目光落在她脚上的小革靴上,看了两眼,拈着手里的jī爪子一把摁了过去,“这鞋小了,穿着不疼?”

  只看看就能知道鞋小?燕七也低头看了看,却只能看到一只猥琐的油jī爪印。

  他丢开jī爪子,也不擦手,伸过来捋下燕七的鞋扔在一边,然后捏起小胖脚看了看,雪白罗袜的脚尖处,磨出来的血在街边rǔhuáng灯笼的映照下像两滴宣纸上的浓墨。轻轻帮燕七除了袜子,用来擦了擦自己的大油手,掖到脱掉的靴筒里,然后就不再管她,自顾自喝酒。

  凉风chuī着火辣辣疼的脚,减轻了灼痛感,竟比用了药还舒服。

  “明儿在家歇一天。”他道。

  “不用。”燕七道。

  “听话。”他道。

  “在家没意思。”燕七道。

  “学里有意思?”

  “嗯,热闹。”

  “喜欢学哪一科?”

  “嗯……烹饪。”

  “学会做什么了?”

  “还没学呢。”

  “我喜欢吃青卷。”

  “知道啊,学会了给你做。”

  “先生对你好么?”

  “都挺好。”

  “最喜欢哪个先生?”

  “教女红的谭先生。”

  “哦?”

  “脾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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