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弓就算she得远,想要伤人,只怕是做不到。”燕子忱不愧是位战斗家,果断地得出结论,“况且不要忽略一点——那达力身上可是穿有铁甲的,百步距离用弓都未必能一击令他致命。”
“有铁甲没有关系,因为铁甲护得再严,也不可能护得住双眼。”燕七道。
燕子忱看着自己这个千帆过尽水无痕的小闺女,她要在千米之外,箭she那达力的双眼!
“要想she得远,箭就必须得轻,飞弓所用的箭支须特制,其重量只相当于一根木筷。”面前的姑娘仰着脸看他,面容平静得近乎冷酷,“弩的有效she距虽远,但有一个最大的弊端,连发的时候无法jīng准地调整指向的目标,我所说的jīng准,是指每一击之间的距离在毫厘之间,这一点弩做不到,而人力使用的弓却能做到。连弩可以一次连发十支,人力弓出手快一些,也可以达到连发的效果,所以这一次she杀那达力的计划,不是一支箭,而是数支,不是一炷香的时间,而是一顷息。用最短的时间密集式出箭,在空中进行细微cao作,以达到重箭才能做出的效果。”
利用速度、数量和技术,把“力”聚少成多,就像用一百根筷子达成一根木棒能做出的效果一样。
这得用到怎样快的出箭速度和jīng准的技术呢?
如果出箭速度不够快,那么在未达到she杀那达力的目的的时候就会被敌军反应过来,从而立即进行反追击,如果技术不够高超jīng准,那么she出去的无数支轻箭也只能像一把抛洒出去的筷子一样,落在头上连痛感都不会有。
而且,采用这样远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敌军必有防备,今后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能够这样做了。
这是一个不容失败不容一丁点儿失误的超难度任务。
“你当真能做得到?”燕子忱直起身,垂着眼皮看着燕七,这一刻她不似他的女儿,而更像是他的兵,甚至是他的战场同僚。
“我需要几天的时间改一改弓、做一批箭,另外还要练习一下。”燕七道。
“好!”燕子忱一掌拍在燕七肩上,“练习的时候我要在场,丑话我可说在前——若是有一毫的误差,这个计划便作废!”
燕七歪着被他拍疼的半边身子:“行行行,你老大你说了算。”
“需要什么材料和人手便同我说,我让他们想尽一切法子都给你办到。”燕子忱道。
“能让他们先把我爹带走吗?好家伙这一掌把盲肠都给我搥出来了。”燕七道。
燕子忱哈哈一笑,一把拎起燕七就给撂自个儿肩上坐着去了,就这么扛着出了武器帐,外头夕阳正好,荒凉广阔的戈壁滩被染作了一片金红,天地之大,尽在眼中,无论是杀戮还是毁灭,是绵里藏针还是大刀阔斧,都改变不了自然赐予万物的惊心动魄的美。
燕七再次去了元昶和萧宸所在的帐篷探望伤员时,元昶还在昏睡,萧宸的伤不太影响活动,因而跟着燕七出了帐篷,两个人一边看着兵士们架柴生火一边说话。
“我有点儿事,可能要在这儿多待几天,你明天要不要先同送伤员回城的队伍一起回去?”燕七和萧宸打商量。
“我也想留在这儿。”萧宸道。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回去。”燕七也没勉qiáng,“我这几天可能会比较忙,你自己好好儿养伤,我爹已派了人去你们帐篷专门照顾,有事只管和那人说,尽早养好伤才是主要的。”
“你要忙什么?”萧宸问她。
“做箭。”燕七道。
萧宸看着她,眸子里跳动着篝火的光:“我能不能……”
“可以啊。”燕七道。
“……帮你做?”萧宸,“……”
“不过天下可没有白做的箭啊。”燕七道。
“……”怎么……帮你做箭还要给你jiāo保护费是怎么着……
“我要做的箭可是不传之秘,你看你要不要拜个师什么的?”燕七站成一派宗师的样子。
“……”
萧宸一时沉默。
“你……”过了良久,方再度开口,目光落在已拉下夜幕的漆黑的天际,眸底没了火光,看上去比夜幕还要黑沉,“是认真的?”
“不拜师我也一样会教你制箭方法啊别担心。”燕七道。
“我已拜过师了。”萧宸声音有些低沉。
“哦对,我忘了。”燕七道,“听说今天有烤羊可以吃,我爹他们前几日灭掉蛮夷一支运粮队,抢了不少酒ròu活鲜,今晚犒军,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嗯。”萧宸转身,“我先回营帐去换药。”
“好。”
萧宸在营帐间穿行,仰头望望幽深的苍穹,忽然觉得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
她当真忘了他拜过师吗?怎么可能。
她从来都不傻,她只不过是极少gān涉别人的选择。
而他此刻宁愿她傻些,不要过早抹去他头顶夜空的星光。
燕家军、武家军和骁骑营的将士们一起出生入死了数回,彼此间也早都熟悉了,此刻围着散落在各处的篝火大块吃ròu大碗喝酒也是热闹异常,今朝有酒今朝醉是这些大兵们共同的座右铭,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还会不会活着从战场归来。
燕子忱带着燕七同武家一大帮子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萧宸则默默地挨着燕七坐,武家这次被派到北塞来的有武长刀及其二至六弟,另加他的大儿子武玚,一伙子糙老爷们儿一人拎着个酒坛子要来灌燕子忱,燕子忱也是来者不拒,两坛酒下肚,丝毫醉意也无,还能给他闺女jīng准地撕烤羊腿上最嫩的ròu吃。
“怎么样,燕老二,明儿咱们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攻进蛮子的地界儿,狠狠杀他一场,彻底给那帮杂碎gān挺了,管他姚老狗腚上长什么鸟,咱直接把那老货阉了根儿!”武长刀带着几分醉意呼喝道。
武家燕家,哪个不恨姚立达,哪个会怕姚立达?可惜,军人的世界里非生即死的简单规则,代替不了朝廷政客们cao弄政权的规则,仇再深恨再大,在涉及到皇权的大局面前,也要忍,也要摁,也要咬碎牙往肚里吞。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gān死姚立达的美好愿望,至少在目前也只能是说说而已。
而军令如山,姚立达身为北塞拥有最高军权的人,他的令就是一座谁也不能翻越的大山,否则分分钟搞你个违逆军令斩立决,放哪儿都不会有人有异议。姚立达“出于战局大势考量”不允许三军直取蛮夷阵地,那么三军也就只能遵从军令在外围与之周旋消耗。
但这种qíng况也许很快就能被打破了。
燕子忱偏头看了看身边儿穿着一身血衣抄着一根羊腿吃得投入的自家闺女,七百步开外取那达力的命?这事儿越想越有意思。只要不攻入蛮夷阵地边缘的城墙,那就不算直取蛮夷阵地,那达力每隔几日都要带兵亲自在城墙上巡视,这便是最好的she杀机会。一旦she杀了那达力,蛮夷与姚立达之间的合作关系定会立即告崩,北塞局势因此而瞬息大变,姚立达没了蛮夷做幌子,真正的战争将会就此展开,姚立达多年来在北塞jīng心铸造的铁桶小江山豁开了一道裂口,他离水涸底儿现,也就不远了。
所以,能不能取到那达力的命,是关键,他家的这个小闺女能不能担此重任,是关键中的关键!
第326章运用she箭,除了技术,还要有想象力。
燕七醒得很早,然而推被坐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对面她爹的铺上早已没了人,昨晚被武家那一伙子灌了好几坛子酒,今天竟然丝毫没受影响。
从营帐中出来,天还黑得很,星斗寥落,凉风透衣。北塞早晚温差很大,白天能穿短袖,晚上得盖棉被。
营帐间有值岗的士兵在来回巡逻,四处燃着照明用的火把,看见燕七走出来,巡逻兵们都恭声称她为大小姐,还有人忍不住觑着眼悄悄看她——大兵们常年在战场上征战,哪有机会能见到女人,异xing在兵营里是稀罕物儿,撩不着能看看、过过gān瘾也是好的,再说这位谁敢撩啊,那可是老大家的千金,昨儿一兄弟喝醉了,大喊了一声“老大!把大小姐嫁给我吧!”就让老大直接扔去大家的简易茅坑做铲屎官去了——负责铲全军将士拉的屎——这么热的天屎是不能露天晒着的,否则又容易滋生疾病味道又不好闻。
燕七从营帐区穿出来,在一片空地上找到了她爹,见正光着个膀子晨练呢,耍完大刀耍长枪,舞完宝剑舞重斧,再看空地边上放着个兵器架子,燕七认得的认不得的全在上面摆着,被她爹挨个儿拿下来cao练,直到那浑身的汗顺着肌ròu曲线刷刷地往下滑,这才收了势,转头一抖腕子,把手中的双锏抛过来,正一左一右地cha在他闺女脚边的沙土地里,噗哧没了半截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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