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它叫什么名字?”
“张婶。”
“…………………………”
——所以她待会儿要放飞一个张婶吗?!
燕七胳膊上架着张婶上了马车,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不被允许单独骑马外出的,只能坐马车,而且必须、至少得带足八名小厮四名丫鬟和四个粗壮婆子。
从柳长街出来,浓浓的游chūn气氛就扑车而来,大街小巷车马流动、游人骈集,或华服彩衣,或麻衫布履,或彩车招摇,或轻骑简从,年长的,年轻的,笑闹的,吼叫的,或勾肩搭背,或牵手挽臂,或戏谑调笑,或眉来眼去,仿佛憋了一冬的jīng力,在这一日里都尽qíng释放了出来。
出外游玩,是古人生活中一项重要内容,而一年好景在于chūn,日暖花开,天纵地宽,气候宜人,心qíng舒畅,在家窝着gān嘛?睡你麻痹起来嗨啊!
这个季节最宜游山玩水骑马散步、游戏玩乐野炊求偶,因而京中内外凡佳景胜地处皆被游人占据,处处都是鲜衣彩车,生机勃勃。
燕七和武玥陆藕约了去京城东南向的千秋湖畔玩,湖边有柳有花还有大片的糙坪,观观鱼野野炊,放放风筝看看景,也是挺惬意的事。
“哇!一只鹰!太俊了!太酷了!”武玥第一眼先瞅见燕七胳膊上的鹰,招呼都顾不得打就奔了过来,嘴里叫着从燕七那里耳闻目染来的现代词汇。
“快接过去,胳膊举了一路都快累抽筋了。”燕七道。
“天哪,你从哪里弄到的呀?太厉害啦!”武玥小心翼翼地把鹰转移到自己胳膊上,左瞧右瞧地只是看个不够。
“我大伯弄来的。”燕七活动着胳膊冲着紧随其后到来的陆藕打着招呼,却见陆藕的马车上还跟下来一个姑娘,是她的庶姐,就是陆老爷最宠爱的那位姨娘所出的女儿,叫陆莲。
只名字便能分出高下来,一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个是深陷泥中难见天日的藕。
陆莲笑着向燕七点头,燕七就也招呼了她一下,武玥早在旁边看见,却只作未见,一味地逗弄着那鹰。
“这鹰好吓人。”陆莲跟着陆藕走过来,皱眉浮上一层厌恶,她同她的生母一样,都不喜欢带毛的动物。
“把你吓着了?”武玥觑眼儿看她。
陆莲十分肯定地点头。
“你知道吗,鹰是蛇鼠的天敌,鹰在高高的天上飞,地上的蛇和鼠见了便会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任凭鹰飞下来啄食,你说,这鹰厉不厉害?”武玥道。
陆莲脸色就是一变,这么明显的讽刺她要听不出来还怎么在陆府里混得风生水起?转而却笑了,道:“难怪人都说蛇鼠一窝,见天儿凑在一堆,想来也是因为蛇眉鼠目相互看对了眼,凑成堆商量着怎么将鹰玩弄于股掌之上呢。”
好嘛,连燕七一并骂进来了,刚才她不也掌上弄鹰来着。
武玥听得火大,愤起便yù反讥,被燕七胳膊一抬挡住了视线,见正指着千秋湖不远的岸上道:“瞧,有人在放鸭子。”
武玥下意识地转头往那厢看,果见一群同来此处游玩的千金正嘻嘻哈哈地赶着一群鸭子往湖里去,转回头来还要继续攻击陆莲,又听陆藕笑道:“她们倒是会玩儿,不像咱们,来来去去就只会吃吃喝喝放放风筝。”说着还给武玥打了个眼色。
武玥qiáng自按下满腹火气,扭头带着鹰到一边玩去了,燕七便和陆藕指挥着自家小厮丫头将马车上带的东西搬下来,连同武玥带来的那一份一起铺排在一株大柳树下的糙坪上,见每人各带了一条两张双人chuáng大的厚毯子,可供众人席地而坐,另还有小几,茶具,风炉,点心,各式果子等等,陆藕甚至还带了一只小香炉来,置在毯子一角,放了两块香饼进去。
“好闻,这什么香?”燕七问。
“这香叫做‘chūn消息’,用丁香、茴香、甘松、零陵香和麝香合成的,闻着怎么样?”陆藕笑道。
“应景儿,清雅芬芳。你自个儿配的?”燕七道。
陆藕笑着点头,陆莲就在旁道:“我家六妹手是最巧的,前儿给爹绣的那条海水纹的腰带,听说足花了个把月的功夫?简直是jīng巧极了,可惜……若不是不小心上头落了香炉里的火星子烧了个dòng,父亲怕是早就系上身了。”
陆藕低着头收拾香囊,没有吱声。
燕七就道:“我今天带了huángjīng果来,待会儿大家都尝尝鲜。”
陆莲白了她一眼: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好么,真是不知所谓!
“huángjīng果,怎么做的?”武玥带着鹰过来,还故意让鹰头冲着陆莲那一边,陆莲皱着眉头走到远些的地方在毯子上坐下了。
五六七三个亲亲热热地坐成一团,围着小几喝茶聊天,燕七就道:“把huángjīng的根用水煮去苦味儿,捞到绢袋子里压出汁来澄清,再煮熬成稠膏,用炒黑的huáng豆做粉,做成二寸大的饼,滋补得很,所以这东西还有另一个叫法,叫做‘仙人余粮’。”
“它吃什么?”武玥指着胳膊上的鹰,这鹰正犯困呢,闭着眼对人不理不睬。
“羊ròu,早上已经喂过它了,这会子不用再喂,喂饱了这货就飞了。”燕七道。
“这货。”武玥叽叽咯咯地笑燕七说话,招手让小厮过来把鹰接过去,不能总这么举着它,就暂先放到旁边燕七带来的架子上。“我看到那边架起来四座秋千,一会儿我们过去dàng。”
“那四架秋千是供人比试用的,”陆莲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需得添彩头才许上去dàng。”
“你觉得我们掏不起彩头?”武玥不悦地瞪着她。
“那倒不是,我是怕出危险,”陆莲笑道,“你们都还小,身上也没把子力气,抓不住绳索,万一脱了手,那可怎么得了,还是莫要去了,就坐在这儿看看天赏赏湖,不也挺好?”
不算高明的激将法,可武玥却偏就吃这一套。
“嗬,我没力气?你要不要来试试看我到底有没有力气?!”武玥最不能听别人说她这个,起身就要过去拉扯陆莲。
燕七陆藕一边一个伸手把她给拽下来,陆藕笑道:“家姐同你开玩笑还听不出来?先坐下,才来没一会儿,景还没赏呢就去玩?”
武玥早就对陆莲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子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哼道:“这景年年赏,早絮烦了,不若现在就去比秋千,就是不知陆姐姐敢不敢与我去比一回?”
陆莲却道:“我今日闹天癸,不宜剧烈动作,你若真想玩,那秋千旁边就是擂主,挑掉擂主你便是最qiáng的一个,何须与我比?”
“好,我便去试上一试,且看我赢了之后还有谁再说嘴!”武玥被触了爆点,眼看是怎么拦也拦不住了。
燕七远远地看了眼那边竖着的四座红柱彩绳的高大秋千架,这玩意儿当成娱乐还好,要是做为竞技来耍,是有相当的危险的,武玥再怎么矫健,毕竟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真要不小心失手飞了出去,怕是最轻也得落个骨折,这种具有危险xing的游戏,务必得有懂武的人在旁边陪护才好使得。
再看武玥带来的家下,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早早就穿了半臂短褐,露出肌ròu结实粗筋bào起的胳膊,看样子都是练家子——那是当然的,武将家里的家丁怎能不会功夫,这么看来多少还能让人放心些。
武玥想出这口恶气,身为好姐妹的燕七自是要力撑才是,因而也未阻拦,只跟着起身,看向陆莲:“既是玩乐,当然也得有彩头才有意思。陆家姐姐不便亲身参与,就添些彩头来吧,总不好给我们推荐了好游戏,自己却置身事外,那多无趣,显得我们不肯与姐姐好生相与似的,届时再去贵府做客,还怎么好意思向伯父伯母请安。”
陆莲心道便是添些彩头又能有多少钱?她荷包里的零花比陆藕还多呢,难道还怕了她们三个小丫头片子?这小胖子也是好笑,以为拿这话挤兑了她就能让她知难而退,真真是天真。
因而笑道:“好啊,你说吧,要怎么设这彩头?”
燕七道:“我身上没带多少钱,用钱赌也没意思,不若简单点,我们挑赢了那擂主就算我们赢,我们挑不过就算你赢,谁输了谁就坐回自家马车里,一天不许出来,怎么样?”
这是嫌陆莲烦了,要把她关进马车里呢。武玥不由想笑,拼命忍住,jīng神头更足了。
没等陆莲答话,燕七又一指陆藕:“小藕不许参与,万一她向着自家姐妹,我们可没处说理去。”
陆莲心道这小胖子倒会说话,什么向着自家姐妹,陆藕只会向着你们,你这是怕我若输了会记恨在她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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