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内堂,向王奇与李氏跪拜行礼,便被他们唤了起来。
王奇实在按捺不住,不顾王珂的无奈之色,将女婿叫到一旁,热切地询问他卢太县君寿宴一事。听崔渊一五一十说了,他犹嫌不足,又让他将作的诗赋写下来:“也好教大郎学一学。”话虽是这么说,但旁边听着的王昉刚露出喜色,又有些不确定起来:祖父别是拿他当借口,到时候便直接将姑父写的诗赋挂去自己的书房了罢。
王珂长叹一声,崔渊却是笑吟吟地答应了:“岳父若是不急,我便去舅兄书房再写。”
王奇听了,故作淡然之态:“自是不急。”说着,他斜睨了儿子一眼,有些不舍地道:“你们想是有什么话要说,去罢去罢。”
王珂失笑,朝他行了一礼,又将王昉推到他跟前:“大郎,陪着你祖父手谈几局。”一招将儿子和父亲都安顿好后,他便与崔渊并肩去了外院。他们二人早便约好了今日见面,还有许多事需要仔细谋划,自然一时一刻都不能làng费。
另一边,李氏端详着女儿的气色,见她仍是不施脂粉,气色也依旧红润,不由得放了心,笑道:“瞧你这般模样,也知你过得不错,我总算能放心了。”她又让崔简过来,捏了捏他的脸颊:“许久不见阿实,却是清瘦了一些。玫娘,你可得好生给这孩子补一补才是。”
王玫也觉得小家伙ròu嘟嘟地更显可爱,但崔简从未限制过食量,却是怎么也长不胖,便道:“阿实每日又是习武,又是进学,想是太忙了。或许过一阵适应了,便会好些。不过,别的不说,每日多饮些牛rǔ、羊rǔ,身子骨也能更健壮些。”
崔简闻言,扭了扭身子,认真道:“我觉得这样正好。”他已经七岁了,才不想像阿韧、王二郎那般ròu墩墩的呢!
“阿实,听闻你阿爷在卢太县君的寿宴上作了诗赋,你可记得?”李氏又笑问。
崔简便背给她听,背到兴致上,又接着将崔沛的诗也背了,仍旧很是流畅。王玫听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分明早晨在郑夫人、真定长公主面前背得磕磕绊绊的,还让崔会提醒了好几回呢。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藏拙了?不,他不是藏拙,只是想让崔会也获得几句称赞?难为他竟然体贴到这般程度。
崔简似是想到了早上的事,有些心虚地瞧了瞧她,低声道:“母亲,我……我也不想骗祖母、叔祖母。但祖母从不让五阿兄背这些,也不夸他……”他生xing敏感,总能察觉崔会满是羡慕的目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王玫一叹,想了想,严肃地道:“虽不知你是怎么想到的,但在祖母、叔祖母面前,可不能耍这些小心思。我知道你是为了五郎,不过,总该有更坦诚的法子罢。你若夸五郎也背得好,祖母、叔祖母自然会让他试一试。”
崔简垂着小脑袋道:“我也试过……”祖母却像是并不在意这些,大世母也有些不高兴。
李氏听了,自然知道无论五姓中的哪一家,待庶子都不可能等同于嫡子。何况,崔简可是崔渊目前唯一的血脉,又在郑夫人身边长大,qíng分自是不同。她便道:“阿实心善,懂得友爱兄长,确实是好孩子。不过,隐瞒长辈总是不好的。你若想让五郎得些夸赞,不妨请先生多夸一夸他就是。”
崔简点着头。他年纪小,仍不明白嫡庶之别。但再过三年五载,心里应当渐渐就清楚了。王玫相信,到了那时候,这孩子必定能寻出适合自己与崔会的相处之道。
“阿娘,阿嫂在自己院子里?”
“她如今随时都会生产,我实在不放心她再外出走动,便将她拘在院子里了。”李氏道,“偏她经你叮嘱,已经养成了散步的习惯,每天都坐不住,饭后还须得在院子里转半个时辰呢。”
“这习惯却是再好不过,阿娘也该多四处走一走才是。”王玫道,“阿实在这里与二郎一同顽罢,我去舅母那里探一探她。”
崔简点点头,便与王旼手牵着手去看王奇、王昉对弈。
王玫叫上了两个小侄女,与她们一同去后头王珂、崔氏的院子。一路上,她又问她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小姑娘们皆一一答了。姑侄三人仍然如以前那般亲热,就像从未分离过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实一直都是乖孩子~总是萌萌哒~
嗯,有亲说起前几章说了朝堂的事,怎么没见男女主有什么反应?
其实,因为日子过得慢,OTZ,以及,他们还没有真正卷进去
不过也快了
九娘又要有侄儿or侄女了,我还没想好孩子的xing别呢
☆、第一百零七章相约而见
王珂、崔渊二人穿过亭亭花木,沿着植满袅袅杨柳的青石小道,缓步行向外院。两人虽有些时日不见,却十分默契地jiāo换了些元十九、张家之类的消息。元十九虽已是伤上加伤,但休养了这么些时日,也早便能继续当他的校书郎了。横竖不过是做些整理、校勘典籍之类的事,拖着一瘸一拐的伤腿也无妨。至于张家,主母闹腾了几个月后,终究仍是从洛阳迁到了长安,据说正在相看京兆韦氏旁支的女儿。
“得罪了魏王,想来元十九如今也不好过。”崔渊浅笑道。当初元十九有多想借魏王的声势扬名,如今大概就有多少人想借着打压他来博取魏王的欢心。校书郎虽是进士、明经们入仕的最佳起点,但是否能得贵人青眼,却决定了他们未来迁转之途的高低。既然平白有了这般的好机会,又有几人能不伸手紧紧抓住?
“既然为魏王所厌,他便只能投往太子殿下门下了。”王珂接着道,双目微眯地斜了妹婿一眼,“如今这般qíng势,魏王与太子殿下之间……莫非你已经选中了?”想来,不论是他或是崔渊,都不可能愿意与元十九共事。且那獠奴若得了太子欢心,必会大肆中伤崔王两家,让太子对他们不喜。
“明润兄多虑了。”崔渊牵起嘴角,“我们只忠于圣人,太子与魏王水火不容,又与我们有什么相gān?”太子、魏王、晋王都是皇后所出嫡子,圣人素来十分宠溺。或许在圣人看来,两兄弟之间的矛盾根本不算什么,谁家兄弟姊妹间不曾生过龃龉?但若教圣人得知,有臣子在其中煽动挑拨,那便是居心叵测了。且真定长公主身为姑母,偏向哪一位侄儿都不合适,只能两不相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王珂略作沉吟,颔首道:“你说得是。且我不过是个九品县丞,想来太子殿下便是当真宠信元十九,纵容他为难我,也不会费什么心思,他能使的手段也有限。”经崔尚书的一番活动,他已经谋了雍州某个畿县的县丞,过些日子便要出京赴任了。幸而离长安并不算远,仍然能照料家中。
“前些时日忙着会亲,我还不曾问过明润兄新进士芙蓉宴如何呢。”崔渊又笑道。
王珂挑眉:“不过也就是互相认识一番罢了。凑份子cao办起来的宴会,能有什么好的?”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大家并非为了宴饮而聚在一处,而是想叙叙qíng谊,往后也好互相提携。只是,听说作为兵部尚书家亲戚的他只得了个畿县县丞之后,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他得罪了崔家,赶紧离得他远远的罢了。纵有些聪明人,也因他选的并非清流之道,不愿与他为谋。
他即便什么也不说,崔渊亦能想象到芙蓉宴上他受到的冷落,于是道:“待明润兄一飞冲天时,有的是他们后悔的时候。”
王珂似笑非笑地道:“且看数十年后罢。”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书房前。崔渊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叹道:“我带了一坛自酿的桂花酒,本想着取来同饮,方才却是忘了让仆从拿过来了。”
王珂瞥了他一眼,见他一付泰然自若的模样,也懒得揭破什么,便从善如流地道:“我且去吩咐几声,你先进书房去罢。”
“有劳明润兄了。”崔渊推门而入,似有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王珂的书房他已经来过多回,书架、书案及各色摆设与以往相较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书案边多了一位正襟危坐的年轻士子。听见推门声,那青年也抬首望过来,朝着他微微一笑,起身行了个叉手礼。凭心而论,此人生得儒雅俊朗,目光清澈,瞧起来xing格内敛平和,确实是一位足可论jiāo之人。崔渊压下心底涌出的些许竞争之意,也笑了笑,朝着他叉手一拜:“某乃崔渊崔子竟,不知足下是?”
“久仰大名。某名钟瑀,字时文。”
两人当然都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但毕竟从未见过面,也免不了彼此互相介绍一番。而后,他们各自在书案两旁坐下,钟十四郎继续看文卷,崔渊也磨了些墨,悬笔将岳父指定的诗赋都一一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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