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长公主有些讶然,接着便愉快地笑了起来:“九娘这主意确实很不错。”
郑夫人的目光中多了些复杂之意,也接道:“此举确实大善。不过,长安附近有名的佛医、道医,太子殿下、魏王、晋王都已经访遍了。贵主若要举荐,还须寻他处的名医方可。”
观主神色柔和了些,亦朝王玫颔首以示肯定:“这倒是不难。我知道不少声名不错的道医,发帖子请他们一试便是。其中也有不少jiāo游广阔的,让他们再引荐几位佛医便可。且听闻药王仍在京兆附近隐居,试着将他请出来,便更好了。”
提到药王孙思邈,真定长公主与郑夫人信心更足了。“只要有心,相信便能访得药王。只是,听闻早年药王也给皇后殿下诊治过,不知如今是否会再度出山?”
“药王素来仁慈,必定不会拒绝。诚心诚意相请也便是了。”观主回道。
听她们讨论起了道医、佛医的人选,王玫又开始走神。她垂下首,再度向长辈们告退,出了静室。恍恍惚惚地回到崔渊、崔简父子所在的寮舍,坐在崔渊身边,垂目静思起来。
自己算是在gān涉历史进程么?若是此事能成,长孙皇后并未崩逝,又将会蝴蝶掉哪些重要人物?但若是记忆没有错,长孙皇后能活到如今,本便是不可思议之事。或许,她并不是第一只,也不是唯一一只蝴蝶?或许,历史早便已经改变了?
之前因王家没落,她所接触的朝堂宫廷消息实在太少,也未能养成对这些事保持敏感的习惯。但如今,她却迫切地想知道这些关键历史人物的各种事迹,想知道到底是谁造成了历史的转向,想知道历史究竟会走向何方,想知道她记忆中的那些事件与人物是否还会对未来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她想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假如历史与她所知的历史出现了偏差,人物与她所知的人物也出现了偏差,她还能为崔家和王家做些什么?他们又该如何安然度过往后的风风雨雨?
“九娘?”崔渊发觉她有些失魂落魄,轻轻地握住她细腻洁白的手。
感觉到从他身上传递来的温暖,王玫不由得斜了斜身体,倚靠在他身上。沉浸在他的气息中,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终于渐渐安宁下来。
“发生了何事?”崔渊问道。难得见她这般失落的模样,他心中猜了好些个缘由,又一一否决了。不过是去送了一回茶汤,她到底听到了什么,竟如此难受?姑母、阿娘、叔母她们正在讨论的事,他也能猜出几分。只是,这些事与九娘并没有太大的gān系——
“待回去再问你罢。”王玫低声应道,“且你或许也不一定知晓。”崔渊外出遨游多年,未必能解答她的全部疑问。而且,以他的敏锐,必定会从她的问题中联想到许多线索与痕迹。若是光以好奇来当作借口,确实很难解释她今日的失态。
崔简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她旁边,也将手轻轻地放在崔渊的大掌内。
崔渊望着手掌下的两双手,勾了勾嘴角:“你还没问,怎么知道我能不能解答?也罢,回去再听你说。眼下,不妨说些能让人心qíng好些的事罢。说来,昨日忙碌,我忘了与你说。我已经问过八郎了,他说家中尚未定下婚事,我原以为此事成了,却不想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王玫闻言,打起了jīng神:“听你这么说来,他虽然和十一娘没有缘分,莫非瞧上的也是咱们熟识之人?”略停了停,她想起亲迎那日王十七娘雄赳赳气昂昂地拿着棍棒出门去的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难不成,当日十七娘出去棒打新婿,却将自己的姻缘也打了出来?”崔泓果然是好眼光。不过,他喜爱的是十七娘这般率xing直接又有些别扭的小娘子,十一娘也委实是可惜了。
“这便是无心cha柳柳成荫了。”崔渊道,“十二郎到底年纪小些,又未能入仕途。若是说给十一娘,恐怕范阳那位丈人不会同意。”他原还打着gān脆让卢十一娘、王十七娘做妯娌的主意。如今也只能另做打算了。不过,卢家的眼光高,一时半会也看不中什么合适的人选。卢十一娘也才不过十六岁,应该还有些时间。
“想来十一娘的姻缘尚未到呢。”王玫笑道,“我回去后,就赶紧约十七娘出来见一面,也好问问她心里是否愿意。若能安排他们俩私下见一见,便更好了。至于十一娘,也一起出来走一走得好,总待在亲戚家里到底难受。”
“你也正好去散一散心。”崔渊便道,“我和阿实都陪你去。”
王玫颔首,握住崔简的一双小手,朝他笑道:“咱们今天家去之后便收拾些行李,到宣平坊住上些时日,如何?你和二郎便可天天去探望三郎了。”
崔简连连点头:“好!天气越来越暖和,叔祖母也要搬到别院住了,阿韧也离得近。正好,他和芝娘姊姊刚才都说想去看一看三郎。”
王玫便盘算起了给卢十一娘、王十七娘下帖子的事。方才那些悬在心中的担忧虽然仍在,但毕竟离得远些。与友人重聚之事,王十七娘得了好姻缘之事,都让她发自内心地喜悦起来,亦冲淡了那些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另一只蝴蝶是谁,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
不过,地位相差太远,jiāo集不会太多——当然,见上一见是肯定的
又:如果王十七娘和卢十一娘真成了妯娌,肯定关系好得很^_^
☆、第一百一十一章夫妻深谈
虽说看起来确实已经成功地转移了王玫的注意力,但崔渊仍觉得她眉眼间似笼罩着忧愁。他既不忍心她将事qíng压在心底,也不愿她因多思多想而伤神。于是,夕阳西下时分,当真定长公主的卤簿要离开青龙坊时,他便以“一家人从未一同坐过车”为由,特地要了一辆马车,带着王玫、崔简同坐。
王玫顶着小郑氏、李十三娘戏谑的目光,坐进了那辆看似朴实无华、内里暗含锦绣乾坤的马车中。崔渊将丹娘、青娘遣到了后头的牛车上去,往外扫了一眼,便将车帘放下了。无声无息间,公主府的部曲们都驾马离得远了些。
“阿实,累了么?来躺一躺?”王玫将面露疲惫之色的崔简揽进怀里,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小家伙许是昨晚太过兴奋不曾睡好的缘故,有些恹恹的。闻言便安然闭上眼睛,不多时就睡熟了。
见状,崔渊问道:“方才在静室里,你听着什么了?反应竟如此之大?”
王玫原本正轻轻拍着崔简,听了此话,动作微微一顿,回道:“听叔母提起皇后殿下病重,意yù举荐名医。又说皇后殿下贤德,若不幸崩逝,朝堂宫廷必然震动。我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事,如今仔细想想,阿家、叔母如此紧张,莫非与夺嫡有关?”
崔渊静静地听着,颔首道:“去年末,魏王进献《括地志》,圣人如获至宝,赏赐无数,甚至于逾越太子之制。褚公等进谏,圣人不以为然,索xing便不限太子使用内库之物。圣人至qíng至xing,皇后殿下所出的三位嫡子都甚为宠爱。不过,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宠爱之余也甚为严厉,经常命太子属官严加劝谏。魏王聪敏绝伦,才学出众,又是嫡次子,便格外受到宠爱与倚重。至于晋王,年纪尚小且又体弱多疾,亦是十分疼爱。”
王玫略作思索,压低声音:“夺嫡之事,我们可会牵连其中?”如今历史已经有了变化,她不知道李承乾这位太子还能不能长久,不敢轻易做出判断。“先前你设计元十九得罪魏王,岂不是将他推向了太子?”如果这位作死的太子仍然像她记忆中那样会谋反,那元十九投太子肯定没有好下场。但如果他登得大位,元十九作为从龙之臣平步青云——
崔渊浅浅一笑:“太子身边能人辈出,元十九不过区区校书郎而已,想出头也不容易。而且,因魏王素有文名的缘故,太子对成日吟诗作赋的文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他bī元十九投太子,也考虑过后果。元十九虽然是少年成名的状头,但在任校书郎时却表现平平。四年过去,官途名声不过尔尔,只会吟诗作赋、赴文会扬名,显然很难为太子所喜。如此说来,此人当年得了状头之名,或许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王玫神qíng略松了松,忍不住又问:“四郎,以你来看,圣人、皇后殿下、太子、魏王、晋王是什么样的xingqíng?我总觉得自己知道得实在是太少了些。但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却不能不了解皇家之事。何况,叔母与阿家都不免思虑这些,总想为她们分忧一二。”
崔渊眯了眯眼,忽然托起她的下颌,凝望了她半晌。
他乌黑的眼中光芒闪烁,王玫定定地回视着他,掩下心中因隐瞒而生的歉疚感:“你觉得我问得太多了?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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