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三娘蛾眉微皱,怜惜道:“你身子尚未养好,就不必勉qiáng自己出来招待我。我又不是旁人,只是想过来看看十五娘,和你们说说话而已。唉,早知道会劳累到你,我就过一阵再来了。十五娘那时候也应该能下地走动了罢。”
“表姊,本来就是我待客不周的错,你又何必揽在身上?岂不是让我越发羞惭了?”王玫连忙致歉,“我们一家子如今都只能闷在宅子里,外头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巴不得表姊每天都过来一趟,也好讲些新鲜趣闻听听呢!”
李十三娘见她确实jīng神尚可,便笑道:“若是待在家里闷了,我自是会常过来瞧瞧你们。只是近来天气越发热了,稍动一动便满身是汗,每天都恨不得卧在冰上才好,恐怕越发懒怠出门了。眼见着乞巧节、中元节也要到了,又得忙着筹备节日之事。你们家里姑娘多,也须得好生准备一番,更是不好上门打扰了。说起来,中元之时,你们定不能错过昊天观的法会。”
“好。我和阿嫂赶紧好好养身子,到时候一定同你一起去看法会。”王玫虽然不知那昊天观的法会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李十三娘既然相邀,自是先应下再说。
“那咱们可是说好了,看完法会再去盂兰盆道场放灯去。”
“嗯,我待在家中这么久,也是时候到处走一走了。”
目送李十三娘的翠盖朱轮车远去后,王玫刚想转身回内堂去,眼角余光又瞥见王荣,不由得停了停脚步,向他走去:“今天正是休沐之日,元十九又来了?”幸好表姊进来时没有遇上什么岔子,但常用的“主人不在家”的借口恐怕也装不下去了。自家门口被人盯得紧紧的,出入完全不能自由,堪比后世那些个“跟踪狂”了,真是烦不胜烦。
王荣弯腰行礼,禁不住露出一脸愁苦之色:“是。他看着李娘子的马车进来,还问是不是九娘的客人……”
许是烦恼了一个多月、始终毫无办法的缘故,王玫只觉得心中那股郁气直冲胸口。即使再三告诫自己必须忍耐,却依然忍不住满腹怨怒:“阿兄还在书房里读书?你没有告诉他罢!”
“七郎已经有一阵不曾过问此事了。”
“我要会一会那元十九,大管事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罢。”
王荣惊讶地抬起首:“九娘子……这……”
“我只是想同他说清楚而已。”王玫打断了老管事的话。这样对峙下去,王家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得那个人渣什么时候便会爆发了。所以,她需要了解清楚,这人渣到底是有多偏执,为了心头的白月光或者朱砂痣还能做出些什么事qíng来:“放心,丹娘、青娘都会陪着我,你守在外头便是。”
王荣仔细想了想,谨慎地回道:“外院与大门之间有一排倒座房,供客人带来的仆从暂时落脚之用,平素都空着,周围也没什么人走动,就是腌臜了些。”
“无妨。”只是见个人而已,又不是花前月下,用不着什么太gān净的地方。
“谨慎起见,九娘不妨戴上帷帽再过去得好。”
“青娘,回去取顶帷帽。”王玫微微颔首道。
青娘应声而去,丹娘眉头轻锁,似是想劝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
☆、第三十三章再次对峙
许是对先前大兴善寺中被元十九围堵之事仍心有余悸,青娘从薰风阁里取回来的却不是帷帽,而是羃离。这羃离做得颇为jīng巧,用翠竹做成帽檐,轻烟色的两层纱垂落下来,便将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
王玫本因待客之故,穿得甚为鲜亮,鹅huáng色花树纹窄袖短襦,搭配一袭芽绿色绞缬及胸长裙,手臂间挽着梅子青色轻纱帔帛。这般盛装打扮去见那元十九,她自己也觉得十分不妥当。更关键的是不能给那人渣造成什么误会,脑补过度就不好了。
于是,她欣然戴上羃离,顺着甬道走到外院之侧。远远地绕开通往外院的侧门,再穿过一片绿荫林木,一路没有遇上半个人影,安然来到王荣所说的倒座房前。
已经上了年纪的老管事正在外头等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充满了懊悔与苦恼之色。瞧他这般为难的模样,本是满腹怨怒的王玫突然冷静了不少,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歉疚。说来说去,她寻不到对策心生愤懑,又何必迁怒为难一个老人家?倘若父母兄长得知此事,这位老管事很可能受重罚,倒是她连累他了。
而且,兄长再三提点不可贸然行事,她这次有些冲动,或许也坏了阿兄的盘算。对付这元十九绝非她一人能做到的事,若要欺瞒于兄长就实在更不应该了。
想到此处,王玫略停了停步子,伸手指了指外院书房的方向。王荣立刻将佝偻的身板挺得笔直,小跑着便赶了过去,却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脚步声。
王玫抿紧嘴唇,推开了房门。
午后的日光随着她的动作投进了有些昏暗的房间内,那立在yīn影中的年轻男子抬起首,快步迎了上来。一如既往的笑容晏晏,一如既往的“qíng深意重”,也一如既往的令人见之生厌。经过这些时日,元十九此人已经成为王玫平生最厌恶之人,没有之一。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人能完全无视她与兄长的憎恶姿态,根本不顾事实如何,一心都只顾着将自己洗白,把别人所有的反应都朝着于自己有利的方面解释。这般自欺欺人,说无耻也罢,说下作也罢,说偏执也罢,甚至说是疯魔也罢,总需要彻底戳破他,以此了结。
当然,是否能一举成功,又是另一说了。
或者,gān脆撕破了脸皮,亮出獠牙来,也总比这么腻腻歪歪让人恶心好些!
“九娘,我便知道,你必定是不会忘了我的。今日能见着你,你不知我有多欢喜,也不枉我在你家宅门外等了这么些时日。”元十九深qíng款款地道。他那看似qíng意绵绵,实则粘腻的目光仿佛能透过羃离,让跟在后头的丹娘、青娘又紧张又生气。
王玫却似已经习惯似的,面不改色地隔着羃离冷冷地看着他。她做出见面的决定时,头脑还有些发热,此刻却是彻底冷静下来了:“元十九,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与你叙什么旧qíng。只是想告诉你,时过境迁,往事已矣,旧日之事已不必再提。当年你另娶他人,将我抛下,令我蒙受耻rǔ的时候,我便已经对你再无qíng意。所以,你再如何纠缠下去亦是徒然,我绝不会再嫁给你。”
元十九收起了笑容,面无表qíng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粲然一笑,摇了摇首,似面对淘气的孩童一般很是无奈:“正月里见你的时候,你分明还对我有qíng,如今却说五年前便再无qíng意,我如何能相信?九娘,莫要骗自己了。郑氏于我,张五郎于你,都不过是折磨罢了。你我姻缘多舛,却是天生应该在一处的。那时我也是迫于父母之命,不得已才娶了郑氏,你就不能体谅我么?”
“体谅?你弃我一次,我便恨你十分。正月里又贿赂我的贴身婢女,诳我这有夫之妇与你私见。待我丈夫赶来后,你又慌不择路逃之夭夭将我丢下。弃我第二次,又毁了我的婚姻,我已经恨你入骨,又如何会答应嫁给你?”王玫冷笑道,“而今我家屡次拒绝,你却仍然死缠滥打,难道还想qiáng娶不成?”
元十九侧了侧首,满脸怜悯之色:“唉,九娘,先前是我不对,怨不得你如今钻了牛角尖,转不过弯来。待我们成婚之后,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你便必定不会再这般想了。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肯信我,那不妨就看我婚后是如何做的罢。”
“元十九,别再装作听不懂了。我今日便将话撂在这里:我发誓,这一辈子,我王玫王九娘,绝不会嫁给你为妻!”王玫一字一字地说道,语中充满了坚毅与果决之意,“不但这一辈子,只愿今后永生永世,都不会与你牵扯上!若有违背,愿生生世世受地狱轮回之苦!”
只要能离这人渣远远的,不管她发什么毒誓都行!她相信,漫天神佛将她送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不是为了让她和人渣互相折磨。而是为了让她替原身珍惜xing命,享受亲qíng与家庭温暖,感受这大唐盛世的别样生活。
元十九垂下了眼,笑了一声:“九娘,我说过,你只能嫁给我。”顿了顿,他抬起眼,目光沉沉:“想必,你也不愿意从哪里传出太原王氏三房嫡支嫡女婚前私相授受的流言罢。你我当年的信物,若非不得已,我实在是不愿意拿出来的。”
王玫脸上瞬时失去了所有血色:“元十九,你威胁我?”她根本不知道,原身当年落下了多少定qíng信物给这个人渣!他既然敢这么说出来,莫非真的是会毁掉她的贴身之物?或者书信?如果真有什么流言传出,毁的肯定不止是她的名声,而是整个太原王氏三房嫡支的名声!
52书库推荐浏览: 华飞白 穿越重生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