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再醮记_华飞白【完结+番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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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庙中灯火辉煌、人cháo汹涌,到得安国寺时,更是挤挤攘攘。婢子、青娘本来一直紧跟在九娘身边,但不留神却与九娘并黛娘走散了。待我们四处寻找,终于寻得九娘时,已是过了半个时辰。而九娘那时明显失魂落魄、惊惧jiāo加,回到家中后便称身体不适,又不肯就医,便恹恹地躺了两天。”丹娘这样徐徐说来,细节详尽,连王九娘都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听得聚jīng会神。她虽然不曾明说,但前身在那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所遇见的事,显然便是一切变故的根源了。

  “因上元夜里只有黛娘一直侍奉九娘,张家郎君便询问她那时可遇到什么事端。黛娘巧言说人流夹裹她们走出太远,九娘受到惊吓这才病了。但是,没两日,她便悄悄给九娘递了张细白麻纸。婢子侍奉在侧,亲眼见九娘脸上血色全无,然后便勉qiáng起了身,打点出门。”

  “九娘本想只带着黛娘一人,但婢子好说歹说,她便勉qiáng答应容婢子与青娘在侧服侍。婢子本以为,她只是去见一见故jiāo旧友,没料到她进了一座偏僻的寺庙,出来相见的却是一个年轻男子。”

  说到这里,丹娘突然沉默了。

  紧接着,王九娘就听见王七郎紧捏指节发出的咯吱声,然后便是难掩怒意的冷笑:“呵,好个无耻之尤的元十九!接着说!”

  元十九?听得这个名字,王九娘突觉心中一缩,又惊又痛又怒又怨的复杂qíng绪瞬间从心底涌出来,几乎便要将她的神智淹没了。她猛然警醒,暗地里握紧双拳,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这才恢复了平常。

  看来,这名叫元十九的男子,确实和前身有旧qíng。然而,明知旧qíng人已经嫁作他人妇,却收买其贴身婢女私相授受,暗地里传信约见,人品实在太不堪了!

  “那年轻男子长得一表人才,口舌又甚是了得,同九娘说了好些旧qíng难忘的话。九娘不言不语,那黛娘竟跟着胡说八道起来,还说她见这十九郎后悔不迭,这才心软让他在上元节见了九娘一面。婢子直到那时才知道,上元节的事,都是这黛娘一手设计的。”丹娘接着道,“然后,他们又一唱一和地说起九娘被张家薄待的事,惹得九娘落泪不已。那年轻男子竟说他比张家郎君更怜惜九娘,九娘若遇到什么难事,不妨便遣人告知他。又说他被长辈bī迫娶的娘子已经过世了,若九娘愿意,他们便可重续前缘。”

  王九娘心中一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狗血事件,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前身识人不明,被无耻的旧qíng人和心存不满的侍女联手祸害到自尽身亡的境地,她必须吸取教训才行。

  “九娘又羞又急,转身yù走,迎面就撞上了脸色铁青的张家郎君。结果,因张家郎君只带了随身仆从,没拦下那元十九郎,教他跑了。他一怒之下,便把黛娘直接捆了发卖出去,又将羞愧晕倒的九娘径直送到了长秋寺。”

  外间又是一片安静,只能听见青娘细小的哭声。

  王九娘定了定神,便听王七郎冷道:“发卖?实在太便宜那贱婢了!你们便不曾想过,张五郎怎会来得那么巧?”

  王九娘心中一动,顺着他的提示细细思索,悚然想到另一个名字——碧娘。

  就听丹娘倒吸了口冷气,涩然道:“竟是碧娘?!”

  不是那碧娘还会有谁?前身将她开脸送给丈夫为妾,又对她不冷不热,还有黛娘在旁边虎视眈眈。谁知道她会不会胆大包天,企图一箭双雕?再者,除了曾经是贴身侍婢的她以外,谁能那么轻易地打听到主母的动静?甚至从主母的反应中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便暗地里通报给了张五郎?

  “你们二人对前事一无所知。那两个贱婢本来早应灌药打死,却因九娘怜悯她们的xing命,阿娘不得不放过她们。一个两个在阿娘面前发了毒誓,到头来却害得九娘落到如今的境地。”王七郎嘿然笑了,语中带着说不出的冷酷之意,“本应是内宅妇人之事,但犯到我手上,也容她们不得。”

  王九娘虽不习惯这种高高在上、视人xing命于无物的姿态,但也不可能愚蠢到对这个时代的一贯做法说三道四。何况那碧娘与黛娘都心存害人之意,将前身bī得自尽,也算得上是罪有应得了。

  接着,便听王七郎又问:“九娘到这长秋寺后,便病了?”

  丹娘哑声答道:“……不是病了,是当夜就小产了。”

  王九娘双瞳微缩,不由自主地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腹中竟曾经孕育着一个生命。刚遭到丈夫抛弃的前身,又雪上加霜地失去了孩子,所以才——

  外间王七郎久久未曾说话,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果然,我方才看那些药方便觉得不对,确实是产后失调用方。此事,那张五郎可知道?”

  “九娘小产之后,心灰意冷,令婢子不准再提此事,说是便当这个孩子从未来过。将养了几日后,替九娘诊断开药的长秋寺寺主灵和法师私下对婢子说,九娘此次小产太伤身体,恐怕往后再难有子息了。”丹娘哽咽起来,“又过两日,九娘将婢子、青娘支开,便……便悬梁自尽了……”

  外间猛然响起几案翻倒的声音,王九娘又悄悄地躺了下来,翻了个身。她仿佛感觉到有人站在东屋入口,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这才安心地放下挡风的竹帘。

  “婢子当时只顾着替九娘伤心,后来想想,九娘许是听到了灵和法师那番话,才会一时想不开。”

  “所以,九娘才伤了喉咙?”

  “是。那天刚好张家郎君请来的洛阳医者赶到了,又有灵和法师相助,才救活了九娘。后来九娘也几度病危,幸得医者妙手仁心,这才转危为安。经此大变,九娘易了xingqíng,醒来后不言不语,毫无反应。今日唤七郎一声‘阿兄’,还是九娘头一次开口。”

  王七郎长叹一声:“丹娘,将那放妻书拿来我瞧瞧。青娘,去将长秋寺灵和法师请来一见。她是九娘的救命恩人,我作为阿兄,理应替九娘好好向她致谢。”

  “是。”

  青娘似是出门了,外间又安静了一会儿,王七郎才道:“和离之事,已无可更改。事到如今,张五郎如此行事也算是事出有因。不过,他张家上下苛待九娘,我绝不会就此放过。两个贱婢也只有一死才能放心。”说罢,他低声又道:“你们二人好好侍奉九娘,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倘若再有什么流言蜚语,那两个贱婢就是你们往后的下场。”

  “是,七郎放心。婢子在此立誓,终身不嫁侍奉九娘。如背叛九娘,愿受九雷轰顶而死,死后堕入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很好。”

  王九娘闭上眼,心里不免长叹一声。丹娘才不过十七八岁,正是适婚的好年纪。然而,在这个时代,嫁人或许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丈夫纳妾蓄婢都是常事,揽jì谈笑更称为风雅。而矢志不嫁又是另一条艰辛的路途了。仔细想想,像她这样和离归家,又有父母兄长可依靠的,说不定才过得更自由自在些?

  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起起伏伏、屡受冲击的王九娘心里不免自嘲:接下来不管听到什么消息,估计她都能保持淡定了。另外,不知兄长王七郎又会怎么对付那个罪魁祸首元十九?算了,她先记住这个名字,离所有姓“元”、“原”、“袁”的都远远的就是了。

  似睡非睡地又过了一阵,因腹中实在饥饿,王九娘便假作刚醒过来。

  “九娘可是醒了?”双目红肿的丹娘守候在chuáng边,勉qiáng朝她一笑,“九娘睡了两三个时辰,已经过了未初,可觉得饿了?”

  王九娘轻轻点头,举目又往她身后看。

  丹娘似是察觉了她的意图:“长秋寺的灵和法师不便过来,七郎便亲去寺中致谢了。”

  恐怕不止致谢,还想了解妹妹的身体究竟虚弱到了什么程度吧?王七郎虽然似乎初通脉息,也能看懂药方,但毕竟不是医者。

  “九娘放心,七郎很快便回来了。虽然七郎说了一同进夕食,但九娘体弱,耽搁不得,不若先进些燕窝粥暖暖胃罢?”

  王九娘沉吟片刻,颔首答应了。她如今身子虚弱,万万不能错过进食时间,不然只会把自己折腾得更难受。再者,王七郎恐怕也希望她别因为些许小事,就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而她正在小口喝燕窝粥的时候,王七郎便回来了。

  见丹娘正服侍妹妹进燕窝粥,他赞许地点点头:“没想到与灵和法师说了这么些时候,幸好九娘并未专程等着我。厨下都准备了什么夕食?”

  “回七郎的话,夕食备了燕窝粥、紫米莲子粥、青jīng饭、羊ròu蒸饼、jī子汤、炙对虾、鲫鱼羹、蒸笋、雍菜、蔓菁。另外,长秋寺也送来了曼陀样夹饼、道场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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