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叔万没有推拒,伸手接过了那个棋盒子,放到了手边,而后右手修长的手指与中指夹起棋盒子内的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赵慎含笑看了一眼袁叔万,也伸手夹了白字,摆在了棋盘上。
矮几之下,跪守在炉边的宫女终于等得水开,她姿势优美的将茶水倒入了杯中,而后恭敬的送到了赵慎与袁叔万的手边。
此时,棋盘之上,早已经落下了不知道多少颗黑子与白字,黑白jiāo接,简单勾勒出了一副惊心动魄的山河赤壁图。
赵慎将白子放下后,脸上带着一直未曾落下的笑容,拿起了宫女送到手边的茶水,送到嘴里喝了一口后,看着袁叔万也是举止优雅的放下一枚黑子后,却是没有将手指放到棋盒中,而后看向了袁叔万,笑道:“宰相大人,下了这么久的棋,喝点茶吧!”
袁叔万的目光也看向了赵慎,他的目光毫无波澜,而赵慎的眼里却带着深沉的冷意,却又带着一丝嘲讽,笑道:“宰相大人,我知道你习惯喝长宁给你泡的茶水,可是有些事qíng,有些习惯还是改过来为好,毕竟万一哪一天,长宁不在你身边了,你难不成还不喝茶了吗?”
“皇上过虑了。”
袁叔万语气淡淡回了一句。
而赵慎却是轻笑了一下,用带着扳指的大拇指指了指跪在他脚下的那名奉茶宫女,笑道:“这宫女,自七岁入宫后,便被宫人带在身边,教授茶艺,泡茶手艺可谓是宫中数一数二。宰相大人可以尝一尝她所泡的茶,若是喜欢,可将她带回去。毕竟,袁大人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可不希望你日后没了长宁,连茶水都喝不下了。”
袁叔万将目光重新放到了棋局上,没有再看向赵慎得意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又重复了一遍先时的话:“皇上,微臣觉得,您是过虑了。”
“是吗,朕可不觉得。”
面对袁叔万之言,赵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将茶盏放回到手边后,他慢慢捡起了一枚白棋,放在了早在心中谋算过百遍千遍的一处,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眼里更是含着讽刺的笑意,出声温声道:“宰相大人真是承让了。虽然你先行一步,比朕占了优势,但到底还是输了。”
说话之间,銮驾之外,突然传出了一阵嘈杂之声。
御驾经过之地,早已有护卫在前边开路,扫除一切障碍,而随着御驾之人,更是谨言慎行,言行小心,绝对不可能会在御驾行走之时,会发出这般声音,而銮驾虽然没有任何的晃动,可是听着外边的声音,却是知道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qíng。
可是,偏偏赵慎听到了这个声音,脸上露出了的笑容越发深了,眉眼之间露出的得意,也越发的明显。
他看着袁叔万,没有说话,可是神态却是已经与袁叔万传达了什么。
袁叔万听着外边的声音,没有抬起头看向赵慎,只是低着头,神色也被掩藏了起来,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他如今的神色。
他看着棋盘之上的棋局,始终沉默着,手上拿着的一枚黑子,也一直夹在了他的手指和中指间,一直未曾放下。
赵慎看着袁叔万这般,却是只觉得一扫往日里所受到的恼火与闷气。
他语气掩饰不住得意,又是开口对袁叔万道:“宰相大人,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从你被朕叫来下这一盘棋之后,你便是输了。”
外边的喧闹之声越来越重。
而銮驾之外,有亲卫军统领来报,也有郭怀远来报,皆是请罪禀告之声。
最后却是郭怀远走到了銮驾之外,开口道:“皇上,贼人来势汹汹,不然让臣等先掩护您离开此处。”
“不必,你们守在车外便是。伤不到朕的。”
最后一句话,袁叔万说的别有深意,而袁叔万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看向了赵慎轻声道:“皇上真是笃定,不过也是,毕竟天子在此,贼人自是不敢靠近。”
说完这一句话后,袁叔万夹着棋子的食指和中指举了起来,慢慢的放到了棋盘之中,在棋子落下,连成一片,将那一大片白子包围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慢慢道:“还得多谢皇上承让,若非方才皇上放下的那一颗白子,臣恐怕也不能够将皇上这般尽数包围了。”
赵慎面色大变,落在了棋盘之上,果然,他大片江山旁落,尽归了袁叔万之手。
他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却看到袁叔万面带微笑看着他,他脸上彻底沉了下来,却是直接下了坐榻,走到了马车外边,不等守在外边的太监与宫女相阻,他直接伸手打开了马车门,而外边的qíng景,也是尽收他的眼里。
原本过来突袭的那数百名黑衣人,竟然被层层身穿禁卫军装的卫兵们围剿在了一起,死伤一片,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禁卫军之上,瞳孔不觉紧缩,而越来越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兵士,更是让他心中震惊。
不可能,此次围猎,到底有多少的侍卫兵士相随,他自是知晓,而这些人的本事如何,他也是一清二楚,眼前这一批人,显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紧握拳头,快步走回了銮驾之内,看着坐在榻边,低头观察着棋局的袁叔万,胸膛起伏不定。
“你拿长宁做饵……”
赵慎qiáng行抑制着怒火,目光死死的盯着袁叔万。
他今日所派出之人,是他隐藏在暗处的最主要势力,他自然知晓袁叔万手上也有人,可能比他还要多上许多。
但袁叔万这些藏在暗处的势力,却是绝对不敢拿到明面上来使用,他是料准了袁叔万不会出动暗处势力,而即使出动,也敌不过他的倾覆尽锐出战,可是他没有料到,袁叔万根本就没有打算与他一样的方式出动暗处势力,他用这种方式光明正大的出动了他暗处的势力,不,或许是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只是他不知道的暗处势力。
袁叔万早就料到他最后会动用这一招,所有他拿长宁为饵,故意激怒了他,只为了将他暗地里的势力剿除的一gān二净。
他输了,输在他对袁叔万的错误评估,更输在自己的冲动。
过了今日,他这个皇帝,只怕也只能受制于袁叔万。
赵慎想到这里,身子忍不住晃了晃,他眼神怨毒的看向了袁叔万,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长宁,是不是也是你一早便备着给朕下套的?”
“当然不是。”
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赵慎,慢慢开口道:“初始得知吉祥的身份,我也很是吃惊,那丫头的确是懂得掩藏,瞒了我这么多年。也是那一日皇上的表现,让臣得知了那一段往事。说实话,倘若皇上不对吉祥心生邪念,臣不会这么快动手,也愿意好好做一名肱骨之臣。如今这一般,都是皇上bī微臣的。”
“袁叔万,你莫以为除了这些人,朕便被你握在手中成了傀儡。这天下,仍是赵家的天下,你说到底,不过是个末等商贾出身之人,就算穿了这一身仙鹤官服,所有的人依然都记得你的出身,你若敢有不轨之心,没人会服你。”
“皇上放心,臣从未这般想过。”
面对赵慎甚至带了几分讽刺的话,袁叔万却并未动怒,只是带着笑容又继续道,“不仅仅是皇上想要名声,臣也是要名声的。虽然历史都由胜者书写,但臣向来喜欢徐徐图之,现在也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所以,皇上您依然是皇上,只要您安安分分,臣不介意一直辅佐着您。”
“你做梦!”
赵慎冷笑着回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却也平静下了qíng绪,慢慢道:“袁叔万,今日,朕的确是输的一败涂地。恐怕,如今外边你不仅仅让人杀了朕的那些人,还将那些不肯归顺于你的臣子也一块儿处理了吧!说到底,是朕不如你心狠。可是,朕也未必输了,你不在乎长宁,朕在乎,朕的人,的确不如你多,也不如你jīng锐,但想要夺一个女人,却并不难。”
“今日,是你将长宁做诱饵送到朕的面前,若是朕的人找到了她,这一辈子,你都莫不想再见到她。”
赵慎目光里的光芒亮的吓人,仿佛是抓住了绝望中的最后一根稻糙。
袁叔万闻言面色未变,只是闭上了眼睛,背着手站在了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嘈杂之声,始终未曾停下,而銮驾之中,却也安静的吓人。
方才为赵慎和袁叔万烹茶的那名宫女,此时在听罢主子们的这番话后,早已吓得将整个身体贴着扶在地上,若非身躯仍然微微颤抖着,她的存在感几乎微不可见。
而赵慎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站着,袁叔万却是闭着眼睛,二人面对面站立,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
只等得“嘭”的一声,天空仿佛响起了烟花爆破的声音,赵慎眼中光芒大盛,而袁叔万也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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