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袁老太爷和秦姨娘等人知道袁叔万当了大官,但毕竟没有直观的感受到。即使是站在挂有御笔亲提匾额、两侧有镇门石狮的大门前,在他们心里也并未觉得会有多大的改变。
可是当看到打扮隆重,一身诰命夫人服出现在门口的袁太夫人时,他们下意识便是腿脚发软了一下,而这种生理上的反应源于商人卑微的出身。
待袁老太爷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让他下意识生畏之人是自己妻子之时,他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看向袁太夫人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恼羞成怒,连声音里都不觉得带上了几分怒气:“好好的一家人见面,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袁太夫人闻言,面上到没有被激起怒气,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却又淡淡道:“这样穿不好吗,这可是叔万给我挣来的诰命夫人啊,老爷和秦姨娘不是没见过,我特地穿出来给老爷,还有秦姨娘瞧一瞧。”
袁太夫人说完这话,将目光落在了站在袁老太爷身后,一副温顺模样的秦姨娘身上。而陈嬷嬷在这时突然开了口,声音不重不轻,却十分严肃:“秦姨娘,太夫人如今是诰命夫人,论理,您见到太夫人要行跪礼。”
饶是秦姨娘心中早有预感袁太夫人会为难她,闻言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虽然寻常人家妾室向正室行跪礼也是寻常事儿,但秦姨娘自入门之后,一直得袁老太爷宠爱,加之袁家又是商户人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因此,她还真从没给袁太夫人跪过,平日里就算遇到了,也只是装模作样弯一弯腰。
突然被陈嬷嬷这么严肃的一说,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袁老太爷。
而袁老太爷闻言,看向袁太夫人的目光里更是多了一丝不耐烦与厌恶,有些粗声粗气道:“偏你事多,哪有那么多的事qíng,非得堵在门口让人瞧了笑话吗?”
袁太夫人闻言,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都忍不住起了怒火,不过她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对于袁老太爷的话,也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就是因为在大门口,才要将规矩做全了,不然还真让人瞧了笑话。袁家如今可不同往常了,妾室见我这个诰命夫人可以不用行礼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外人见了只会觉得袁家一点规矩都没有。”
“你……”
袁老太爷听着袁太夫人的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他倒不是真的赞同袁太夫人,可是袁太夫人却是说中了他的心事,袁家如今的确是和往日里不一样了。
袁太夫人,即使他再不喜,也是袁叔万的母亲。
袁老太爷这般想着,面上也是尴尬万分,忍不住咳了几声掩饰。
而原本还希望袁老太爷做主的秦姨娘瞧见这副样子,知道袁老太爷被袁太夫人说动了,她虽然心中不甘,但面上还是一副柔顺善解人意的样子,温声细气道:“夫人说得对,是妾的错,妾这就行礼。”
说完,直接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地上。
秦姨娘的这一跪,让袁仲程和林氏眼里露出了不忍,也让刚下马车的袁香棠愤恨的看着袁太夫人。
袁太夫人感受到了这几道目光,却依然抬着头,没有叫起,而是慢慢开口道:“秦姨娘果然是最懂规矩的,也是最记得身份的。虽然老爷宠溺,但妾也是奴才,以前咱们家没那么多的规矩,可是如今该有的规矩也是要立起来了,毕竟叔万当了官,若是家风不正,也会让御史抓了把柄上告皇上的,咱们如今帮不了叔万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够给叔万拖后腿。”
说完这话,袁太夫人又将目光落在了袁仲程、林氏和袁香棠身上,语气虽然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意味深长:“你们几个孩子也是一样的,也要守得规矩,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与你们计较,便可糊涂了事。”
“母亲……”
袁仲程闻言低了头,原本搀扶着林氏的手不觉加大了几分力气,林氏不觉吃痛,却也不敢呼出声来。
而原本一直充当隐形人的袁香蓉听到了袁太夫人的话,却是连忙站了出来,身体柔顺的跪倒在了袁太夫人的跟前,开口道:“香蓉见过母亲。”
袁香蓉这一跪,原本站在边上的袁仲程和林氏以及一直愤恨看着袁太夫人的袁香棠有些尴尬了,他们虽然不甘,但还是跟着跪了下来
袁太夫人瞧见这副场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而看向袁香蓉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柔和。
袁香蓉虽为庶女,但因生母早逝,一直由袁太夫人抚养成人。而且袁香蓉的生母其实曾经是袁太夫人身边的丫鬟,虽然叶姨娘也是背着袁太夫人偷偷与袁太老爷暗度陈仓,可是到底有多年相伴的qíng谊,加之叶姨娘死的也早,袁太夫人倒也没有为难过袁香蓉,即使比不得嫡女袁香芙的待遇,这些年来袁太夫人待她还是不错的。
“起来吧,你们几个孩子自是好的,林氏……”
袁太夫人的目光掠过袁二夫人林氏的肚子,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qíng绪,却还是开口道:“林氏大着肚子,可别伤到,起来吧!”
袁仲程扶着林氏慢慢站起了身,虽然面上冷静,可是说话的语气里却带了一份着急:“我娘也给母亲行了礼,如今已跪了许久,母亲能否让她起来了。”
袁太夫人闻言,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开口道:“瞧我这记xing,年纪大了的人真是不中用,都忘记秦姨娘还跪着,秦姨娘莫跪着了,起来吧!”
说完这话,袁太夫人又笑着对袁仲程说道:“还是你这孩子惦记着你娘,真是孝顺。不过你对秦姨娘的称呼可得改一改了,秦姨娘虽然是你娘亲,但也是奴才,你好歹也是袁家二爷,怎么能够管一个奴才叫娘呢!”
袁太夫人一口一个下人,莫说是袁仲程和袁香棠,就是一向善忍的秦姨娘面上,都忍不住出现了难堪。可是袁太夫人虽然话讲的难听,却是句句在理,加之如今又有一位做了尚书的儿子给她撑腰,秦姨娘也不敢与她硬碰硬。莫说如此可能会给袁老太爷留下坏印象,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心里也没谱袁老太爷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故而,秦姨娘也只是低头温声道:“夫人说得对,以后二爷他们不会再称呼错了。”
秦姨娘的“委曲求全、善解人意”让边上一直沉默着的袁老太爷越发觉得袁太夫人咄咄bī人。
他心里心疼极了,连忙站出来维护道:“行了,还让不让人进门呢!”
说完这话,袁老太爷看了看袁太夫人身后,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面色十分难看,他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怎么伯鹏和叔万二人都没出来接人?”
自己这个老父亲竟然还劳动不了他们出来接人吗?
袁老太爷看向袁太夫人的目光里多了一层兴师问罪。
而袁太夫人闻言,嘴角嘲讽的笑容弧度依然弯着,开口道:“老爷这匆匆而来,连封信都未送来,莫说是叔万和伯鹏不知道,连我也是下人通禀了才知晓。而且叔万如今出了外差,人又不在京里,就是再孝顺也不可能一下子回来,这可不是不孝敬你这个父亲。”
“伯鹏呢,你莫说他也出京了。”
袁老太爷听着袁太夫人这yīn阳怪气的话,倒也没有再生气,主要是他如今这会儿已经到了怒气的极点了。
“伯鹏,他不是与你最亲了吗,我这个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母亲哪里知晓他在做什么!”
袁太夫人冷笑一声,竟是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走进了大门里。
虽然此次袁老太爷将老家里的所有人都带了过来,而且来的很是仓促,不过袁叔万买下的宅邸很大,想要寻几个院子出来安顿他们,却也是十分容易的。
若是按照正常来安排,其实袁老太爷的住处应该是单独安排一个院子或者直接与袁太夫人一道儿住在丰岚园里,其他人再行安排。
可是出乎意料,袁老太爷直接挑了空着的院子里的最大一处的清恒院住了下来,并让人将秦姨娘和袁仲程一家及袁香棠的行李一道儿搬了进去,那副架势看来,显然是打算与秦姨娘住在一块儿。
虽然在老家的时候,袁老太爷也是差不多成日里与秦姨娘待在一块儿,可到底还是留了自己的居所,也没有这般明目张胆的给袁太夫人难堪。
袁家奴仆虽然按照袁老太爷的吩咐行事了,可是到底还是迟疑的都张望着袁太夫人的脸色,若是袁太夫人不答应,他们自是不敢继续。
出乎意料,面对袁老太爷这番做法,袁太夫人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却并未出声阻止,而是开口吩咐道:“将二小姐的行李送到我院子里,香蓉日后就随我一道儿住。”
袁香蓉闻言,面上惊喜过望,虽然她是袁太夫人养大的,可是也只是由袁太夫人派去的奴仆看护长大,并未亲自教导过她,等到她年岁稍大,便被迁出了袁太夫人的正院。没想到到了京里,袁太夫人竟然愿意让她重新住到她的院子里,而且特别是在她这个待嫁的年纪,若是有这个名声,对她将来也是极有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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