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儿住着,被人践踏至死太容易了——不用他冷眼瞧着,有那功夫,提前给我备下棺材就行了。”杨文慧冷冷笑道,“他就是想让我回家去再嫁,我不可能让他如愿。”
杨夫人除了哭,别无他法。两头都变成了一根筋,两头她都劝不动。回到府中,晚间杨阁老回来之后,她把女儿的话都告诉了他,“这孩子是拧上了,你也是……这叫人怎么活?”
杨阁老温和笑道:“放心,过段日子她就回来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他怎么会没办法让她回家?
这晚,叶浔也记挂着徐曼安和杨文慧的事,跟裴奕商量道:“她们两个不会闹出大事来吧?”现在qíng绪都是要多糟有多糟,肯定是特别偏激,“把对方往死里整可怎么办?我要不要让秦许去盯着点儿?”怕徐曼安被整到绝境时管不住那张嘴,把裴奕和徐家的渊源抖落出来。
“就算闹出人命来,徐阁老也不能从天牢出来,杨阁老也不会受影响,不过是给人茶余饭后多个议论的话题。”裴奕其实挺不理解那两个人的,也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徐曼安如果想乱说话,早就说了。”
她自己不能确定的事,只要从他口中得了准话,就不会再瞻前顾后了。挺没道理的一件事,好处就是省心。
转过天来,叶浔没听说与徐曼安、杨文慧有关的消息,过了两天,消息传来:徐曼安出事了。
是江宜室过来串门时提起的,叶浔第一句就问:“跟杨文慧有关么?”
江宜室想了想,“有关么?算是吧。徐曼安出事的时候,杨文慧也在场。”
叶浔吁出一口气,不需听也知道,徐曼安死定了。
☆、第93章
“前两日,徐曼安请杨文慧去了一趟仙客居。之后,杨文慧似是很喜欢那儿的菜肴,每日午间、晚间都过去用饭。”江宜室说着就有些好笑,“都是出身名门的人,虽说现在时移势易,也不该这般的抛头露面。”
叶浔也笑,“不来这样一出,怎么出的了事?”
“是啊。”江宜室继续道,“是昨日晚间出的事,两个人都去那儿用饭了,期间也没打照面。后来,杨文慧用过饭就走了,徐曼安则没了踪迹。事qíng是瞒不住的——车夫、随从在那儿等到酒楼打烊,这才知道徐曼安没了踪影,闹着跟酒楼要人,酒楼哪里jiāo得出?不等荣国公府做出反应,酒楼便先去报官了。也是,见官不见得出大事,只和荣国公府纠缠不清的话,死路一条。”
“徐曼安到现在还没下落。”
“是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江宜室目光中有探询之意,“听你话里的意思,人是落到了杨文慧手里?”
“应该是吧。”叶浔道,“前阵子两个人不消停了。”
“能不能找到是两回事,找到之后,名声也完了。”谁知徐曼安落到了什么人手里?就算没事,人们也会说出事来。徐曼安落到这一步,江宜室还是有一点点同qíng的。
叶浔则是事不关己的漠然,“这不是谁要害徐曼安,是徐曼安bī着杨文慧整她。不把她整死,杨文慧就活不成了。”
“是这么回事。但我还是不能免俗,看着谁过得更凄惨,就有些同qíng谁了。”江宜室无奈地笑了笑,“幸好我只是看热闹的。”
叶浔就笑,“都是看热闹,只是你累一些。”
杨文慧去了一趟燕王府。到了这种时候,她需要人帮她拿个主意。找叶浔更合适,不再敌对了,叶浔能给她很忠恳的建议,却担心父亲为此和裴奕明刀明枪地发生矛盾。只好来找燕王妃求助了。早就听说燕王妃这阵子没jīng气神,不见客,前去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准备。
却没想到,燕王妃当即就让她进到内宅相见。
燕王妃问了问杨文慧的现状、心迹、打算,道:“你要去沧州的话,怕是不易,你父亲就不会成全。还是缓一段时间再说。留在京城,我能帮衬你一二。你兑换到手里的现银,不妨添些可靠的人手,再拿出一部分,做个赚钱的买卖。你现在就是太急躁了,平日多看看佛经,平心静气为上。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大事小事上给你撑撑腰。”
杨文慧如何不知现在的处境有多难。走出这京城容易,可只要父亲命人刁难,她就只能灰溜溜地回来。得了这话,她跪倒在地,千恩万谢。
燕王妃的笑容透着一丝倦怠,“快起来吧。我不像你们这些jīng明能gān的,不过是给你铺路,日后还是需要你自己争气。”
杨文慧回到宅子,燕王府的人就来了,送来了冰、衣料、药材等许多赏赐。
宅子里上上下下为此心里踏实下来。
杨阁老下衙后,听说了这件事,真是一脑门子火气。燕王妃给那不孝女撑腰,他能施压的余地可就太小了。再加上徐曼安的事……他去了杨文慧的宅子。
坐在厅堂里,室内氛围凉慡怡人。
之前,杨夫人每次回去都会跟他说,这样炎热的天气,女儿连冰都用不上,求他让管家给送去一些。他觉得女儿活该,谁叫她放着家里不住去外面的?
今天倒是好,燕王妃体贴入微,帮女儿解决了生活里的窘迫,用不着他这个当爹的了。
杨文慧从宴息室转来相见,曲膝行礼之后,默默站在一旁,不吭声。
“你把徐曼安弄到哪儿去了?”杨阁老问道。
“……”
杨阁老只得耐着xing子道:“荣国公府的人都快疯了,你若没将事qíng做得滴水不漏,少不得惹祸上身。别说燕王妃,便是皇后给你撑腰,你也是死路一条。”
“整治那个蠢货容易,便是人们明知是我做的,也查不到我头上。”
“的确是个蠢货,却也有些利用的价值。”杨阁老凝视着女儿,“人在何处?jiāo给我吧。”
杨文慧笑起来,“你善于利用蠢货,我则是厌恶蠢货。那种人惹得我出手的时候,只能死。”
“徐阁老的事还不算完。”
杨文慧态度坚定:“已经结束了。”
“……”
“你适可而止吧。”杨文慧目光冷冽地看着父亲,“徐阁老已经进了大牢,柳阁老还没痊愈,宋清远已经死了——这些不是因为你善于权谋,是因为柳阁老和裴奕给你布好了局,你趁人不备钻了个空子,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而且你忙了一场又得到了什么?不还是和以前一样么?徐阁老、柳阁老已经你做的这些事,迟早会对你下手的。你,适可而止是上策。”
杨阁老看住女儿,面无表qíng。
直到月中,命妇去宫里请安,徐曼安仍是生死不明,没有下落。
荣国公夫人屡次递牌子进宫求见皇后,皇后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不见。荣国公夫人走投无路,在请安的这一日,跪在皇后面前,求皇后娘娘隆恩,给她个说法。
给个说法?叶浔看着,心里苦笑。
外祖父遇刺的事,皇上都没有深究,只是雷厉风行地发落了宋清远,给了外祖父一个说法。皇上难道看不出另有玄机么?难道真的相信宋清远失心疯了为了那些可笑的理由刺杀首辅?当然看得出、不相信,却毫无继续查证的意思。
目的自然是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所以,上下无言的默契之下,事qíng也就这样了结了。
说到底,只要没闹出人命,皇上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事qíng做得说得过去就行了。
同样的,每个内阁大臣也是用皇上这套对付同僚、幕僚。
日子还长着,要报一箭之仇就在朝堂上争个高下,让皇上为了政务心甘qíng愿地替你发落仇人,这才是上策。说到底,不关乎朝政,那就是你自己的事,皇上不可能管到底——若是管到底,就会让谁都认定他太宠信一个人,官员难免一边倒,到末了,被他宠信的夜不安眠,他自己也会寝食难安。
这样一笔账,朝臣不需算,朝臣家眷看得久了,已经门儿清了。
荣国公夫人焦虑之下,已经忘了这回事,所求的必然不能如愿:
徐曼安是谁啊?徐阁老的女儿。虽然徐阁老和徐夫人母女两个分道扬镳,可这份血脉亲qíng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而皇上现在既不急着发落徐阁老,也不允许谁为他求qíng,摆明了是在等一个时机才有决定。
局面这样搁浅下去是最好,出点儿事qíng,徐阁老就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徐曼安出事了,徐阁老可真是流年不利——有些人会这么想。
徐曼安是怎么出的事?自己跑到外面自找倒霉。怎么会有这行径的?当然是徐阁老教女无方治家不严了——有些人会这么想,而且这些人是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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