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室那颗脑袋整日里在想什么呢?这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上次过去还跟她说的好好儿的,怎么就又变回了原样?居然还为郑姨娘求qíng?自己还没儿女,妾室先有了孩子,外人不当成笑柄才怪,她这正妻余生要怎么过?
这种女子的心思,真是无法揣摩。
叶浔很希望事实是江宜室故意在那种qíng形下道出此事,从而让郑姨娘走上末路,也只能这样希望,江宜室多善良呢,偶尔会善良到让人觉得愚蠢的地步。
不管这些了,她不是为这些事回来的。
彭家闹事,叶浣肯定功不可没——小丫头也算有手段了,一面乖巧地应承哥哥,一面双管齐下,让哥哥险些在外落难后院起火。
听二婶的话音儿,有着不少蹊跷,哥哥和江宜室发火,是不是因为得知了什么事才导致的?
王氏陪着叶浔去往光霁堂,说起明日裴府的宴请,“真是不巧,明日我请了一些人来府中,都是这些年没断过书信来往的,亲人或是至jiāo。原本打算今日派人过去跟你说一声,是真没把你当外人,却不想,先一步收到了你的帖子……”
“那你们就别去我那儿了,留在家中待客即可,等会儿我跟祖母说说。”叶浔忙笑道,“赶巧了的事,谁也没法子,也是我考虑不周,您可别生气。”
王氏心头不安立时如烟消云散,“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
两人进到院子,命人通禀后,一前一后走进室内,同时听到了叶世涛沉冷的语声:
“你们要么就将那对姐弟立刻逐出宗族,要么就等待几日,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他轻笑一声,笑声透骨的寒凉,“当年事我不会告诉外祖父,是不想让他难过,绝不是因为对你们的孝心。我已无法再对你们有一丝敬意。”
☆、第63章
叶浔听到叶世涛的话,停下脚步,并且拉住了王氏。
王氏已听出了端倪。叶鹏程房里的事,她不知道还好,知道的越多就越生气,索xing用口型告诉叶浔:“我去外面等。”
叶浔感激地一笑。
室内,叶夫人神色黯然地坐在大炕上,语声中尽是懊悔:“怪我,都怪我。那些事和你祖父无关。你也清楚,那时候西域常年兵荒马乱的,他哪里有时间留在家中?我并未与他说过那些事……”
“那些就不用说了,您也不用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到底还是祖父治家不严,否则,您怎么敢隐瞒他?况且,要说他现在还不知qíng,我不信。”叶世涛扯出一抹含义不明的笑,剑眉微微上扬,“我只要你们给我一个jiāo代。”
景国公看得出,叶世涛看似平静,实则已怒极。这孩子的秉xing随了柳阁老,遇事很少会发脾气宣泄,他只要结果。这是好事。
“是,那些是非,我早已知qíng。”景国公自嘲笑道,“原本还以为,能一直瞒着你和阿浔,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你要jiāo待,我会给你,但事关重大,不是朝夕间就能决定的,你总要让我们权衡轻重,起码,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叶世涛拍了拍座椅扶手,笑着站起来,“行,那你们就好好儿想,别让我等太久。我不是有耐心的人,你们最清楚了。”
叶浔听来听去,也没听到自己急于得知的事,她走进门去,“哪些事?你们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叶世涛对妹妹笑了笑,指了指祖父祖母,“让他们跟你说,他们还隐瞒的话,你去外院找我。”语必步履如风地走出去。
叶浔看着祖父祖母,“你们,要告诉我么?”
“……”
叶浔转身要走。直接去问哥哥好了。
“阿浔,你坐下。”叶夫人指了指近前的椅子。由她说,总比叶世涛说要好一点点。
景国公叹息一声,踱着步子去了书房。他要思虑的事qíng还多着,眼下不是自责忏悔愧疚的时候。
叶夫人讲起柳氏去世前后发生的一些事,起初语声艰涩,用了许久,才能做到如常讲述。
叶浔茫然地听着,直到叶夫人说完,沉默许久,她才理清楚自己听到的是些什么事。
叶鹏程与彭氏,在柳氏怀着叶浔的时候就相识了,并且暧昧不清。那时彭家还是真正的小门小户,手里不过三间铺子。
叶鹏程早早考取功名,但是名次不够好,景国公也不认为他做京官能成什么气候,便打点了一番,让他在自己跟前做了个六品官。他光顾彭家铺子的时候,彭家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便设法让彭氏与他相识了。
叶鹏程见色起意,彭氏本就有意攀高枝——哪怕做叶家的一名小妾,也比留在家里过朝不保夕的日子qiáng。
柳氏大腹便便的时候,叶鹏程提出要纳彭氏为妾。商家女进门为妾,是柳氏没办法接受的,如何也不同意。叶鹏程便又去求叶夫人,叶夫人自然也是一口否决。
叶鹏程行径愈发荒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只要一回家,便与柳氏争吵不休,柳氏曾两次动胎气见了红。
叶浔出生后,两人的qíng形反而愈演愈烈。
女儿是柳氏遍寻良医qiáng留下来的,身子骨早已是qiáng弩之末。坐月子时又最忌急怒攻心,却是隔三差五就和叶鹏程争执不下,再加上他在外做的那些堵心的事,便这样陨了xing命。
之后的事,便是叶鹏程勉qiáng等了半年之后,娶了彭氏进门。
那时的彭氏,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叶夫人是过来人,看出不对,亲自询问了被彭氏收买的大夫,知道了两人是有jianqíng在先。但在知qíng之后,恰逢景国公彼时即将升官,若闹出这样的丑闻,势必会被对手排挤。
她将此事压了下去,帮着彭氏遮人耳目。府中那些老人儿,她处置了,叶世涛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些人了。
吴姨娘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又问过有经验的妈妈,一直怀疑彭氏就如传言那般不堪。她不知叶夫人已知qíng,试图查出蛛丝马迹,将彭氏逐出家门,结果却被叶夫人严厉训斥了几次,在叶夫人面前发过毒誓,此生再不提此事,才得以继续留在府中。
而叶夫人也给了吴姨娘好处,软硬兼施地让叶鹏程不要一味冷落她,便是这样,有了叶沛。
叶夫人垂着眼睑,低声道:“这些事,你祖父是今年才知qíng的,是我隐瞒了他这么多年。初时我也想过,迟早勒令你父亲休妻,但是彭氏为人你也清楚,面上乖顺省心得很,做媳妇的,能做到她初进门几年那样听话孝顺的不多。便是今年之前,你要我说她个不是,也只是成婚前后那些事,别的事,真挑不出什么错。我一直厌烦她,可是又有什么法子?你父亲那种眼光,便是再娶,不见得能娶个比她好的。”她语声中的羞愧越来越浓,“我比谁都明白,叶家亏欠柳家,更亏欠你们兄妹两个,可是,我是叶家宗妇,不能接受的行径,若是关乎到你祖父的脸面,我也只能为家族遮丑……”
“我一直以为,我娘是红颜薄命,是太好qiáng,现在才明白,她是被活活气死的。而您,是看着她被活活气死的。”叶浔的声音很轻,虚无缥缈的,“叶鹏程和我娘争执的时候你做什么了?他和彭氏在外纠缠不清的时候你做什么了?看戏么?那戏好看么?”
叶夫人听了一惊,知道孙女也恨上自己了,“阿浔,那时候你祖父处境不好,我四处周旋,实在是无暇顾及家中的事……”她去握叶浔的手。
叶浔飞快地闪开了,并且迅速起身,走开几步,“无暇顾及?彭氏的丑事你怎么就有空顾及?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我娘亲的死活?”
她对母亲没有任何记忆,但是哥哥不同,哥哥一直记着母亲的话,记着母亲的样子。他现在心里该有多难过多痛苦?偏偏那么倔qiáng地忍着。
想到这些,她眼睛发涩,“您难道就看不清,彭氏那种品行必然成为家门的隐患。您竟然能容忍那个人那么多年。您难道没想过我和哥哥知qíng的一天会怎样?您没担心害怕过么?”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您当年怎么没狠一狠心将我们掐死?我们这些年被那两个混账东西嫌弃,您到底是因为亏欠,还是因为做贼心虚才善待我们的?或者,只是畏惧我外祖父的刁难?”
“阿浔,你不能这么说。”叶夫人落泪了,“你怪我没错,可你祖父……”
叶浔冷眼看向祖母,忽然笑了,“叶浣是jian生女,不该出生,叶世浩更不该出生,可他们还是好端端地活了十几年。可是没关系,他们会后悔来到人世的。”
“阿浔,你冷静点儿。”叶夫人手忙脚乱地下地。
叶浔却已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哥说得对,这种事不能让外祖父知道,不该让他更伤心。并非为你们。我若是男儿,会离开这个肮脏的家,会把这个家毁了。我这才知道,只有柳家人对我和哥哥的好,是不求回报没有目的。幸好您还会愧疚、畏惧,否则,我和哥哥怕是活不到现在。难为您了,竟想让我们与那姐弟两个手足qíng深。是该如此,我们两个自幼丧母的人,可不就该与畜生所生的儿女为伍么?”她在门口顿足回眸,满眼嘲讽地看了叶夫人一眼,“我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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