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叫谢纨纨平平安安嫁过去,且不说叶少钧还有封世子成王的可能,就是没成,凭着他郡王府长子的身份,凭着他的舅家,他的皇子表弟,就算动不了徐王妃,难道还动不了你汪家一个从六品的太医不成?
而且就是这会子,谢纨纨也搭上了庄太妃,封了乡君。
若不是因着叶少钧,庄太妃哪一个眼角能瞧见她呢?凭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好处?
三房里有个人常看着,打听着,总有好处。
朱砂又是个聪明人,这一连两回,越发热切,当然不是什么心念旧主,是自有考虑的。
所以谢纨纨敢用她,只要自己一直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既能够让她有所念想,又能够有收拾她的本事,恩威并施之下,这种聪明人就会很好用。
她想要挣前程,当然要拿出足够挣前程的东西来,这比起得过且过的人,能看到的更多,做到的也更好。
就像今日这两句话,谢纨纨就很满意。
想来这阵子汪府颇为热闹吧。那两个老姐妹聚了头,也不知多qíng投意合。
其实,谢纨纨是永远也想不出那样的场面的,张太夫人跋扈惯了,又是长姐身份,目不斜视就进了汪老太太起居的上房,就张口吩咐:“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汪老太太稳稳的坐着,只没吭声。
等人都走完了,就留了张太夫人、汪老太太并汪夫人在那里,张太夫人便怒道:“你看你gān出来的好事!如今我家的老大已经知道了。”
汪夫人没敢说话,眼泪汪汪的样子。
汪老太太一看就是得了信报的,笑道:“知道了又如何,他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姐姐只管给他一顿拐棍,还怕弹压不下去?”
张太夫人确实没把谢建扬这个知道当什么大事,她的儿子,她还能怕不成?要紧的其实是谢纨纨现在的身份,这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汪老太太也早看出来了,冷笑道:“要我说,姐姐怕的不是我那外甥,是怕我那好外甥孙女了吧?说句不怕姐姐生气的话,亏的姐姐掌家这么些年,还夸口儿孙恭顺,怎么就没瞧出来竟还有个这样出息的孙女呢?”
张太夫人脸沉的锅底一般,抿着嘴一言不发,她这副寡淡刻薄的模样,她的儿媳妇们自然是怕的,汪夫人就没敢说一个字,可汪老太太不怕,笑道:“昨儿我听说了还不信呢,姐姐再怎么,也是一个老祖宗,教训她怎么了,能有多委屈?不说她,就是比她qiáng着十倍子的,在家里老祖宗跟前,也没有敢犟嘴的,她倒委屈起来,还去挑拨宫里娘娘。”
一想到昨儿在宫中的羞rǔ,张太夫人脸上越发火辣辣的挂不住了。
汪老太太一脸恶意的讥讽:“果真是攀了高枝儿了,一家子谁还在她的眼里呢?这如今还没出阁呢,就是这样子,今后出了阁,只怕她才是祖宗了,就是姐姐见了她,还得问安呢!”
还很有趣似的笑起来。
这样的恶意,这样毫无顾忌的嘲讽,当然叫张太夫人十分的不自在,她也不是能忍得住这些话的人,沉着脸道:“我再不叫她放在眼里,总是她的祖母,她就是恨毒了我,终究不敢把我怎么样!倒是你,她迟早查到你这里来,说不准连我的份,一起算到你头上来。”
张太夫人嘲笑道:“我倒想瞧瞧,到时候你若是跪下来求她,能不能叫她饶了你!”
这简直是延续了数十年的姐妹qíng,别说谢纨纨绝对想不到,就是汪夫人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简直噤若寒蝉。
汪老太太脸上也终于不再是那等又是嘲笑又是刻薄的神qíng了,总是有一点不自在,但她这辈子也不愿意输给做了侯夫人的长姐,就算心里恐慌了,面儿上也冷笑道:“那谢三老爷跪下来求她,不知道她肯不肯饶了他。”
这句话说出来,一时两个老太太都没话了,汪夫人大声的哭了起来。
直哭了半盏茶时候,调子都高高低低的转换了几次了,张太夫人才终于叹口气:“行了别哭了,这事儿总得商量出一个法子来。”
“能有什么法子!”汪老太太狠狠的说:“我倒真是小瞧了那丫头,如今这样子,留着她,就是一个祸害!”
她是真觉得自己走了眼,以前见过的谢纨纨,老实安静,又规矩又小心,又是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弄死她简直不用费劲,不过安排一个人过去,一包药就能了结了她。
这样容易,于自己家半点儿损失都没有,借这门亲事,在亲戚里头又能显出手腕本事,自然就比众人都高着许多,更能搭上安平郡王妃和徐总督的船,一家子的荣华富贵都有着落了,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而且这种事,跟平日里的请安奉承搭上的关系可不同,这种yīn私人命的事,最是不同的,轻易别想甩掉她。
就是这样再三算计,也觉得此事十分可行,汪老太太才下定了心,原本进行的十分顺利,只不知怎么回事,不知不觉间,事qíng竟就演变成了这样了。
但如今,实在是骑虎难下了。
那小丫头自己xing子厉害不说,还有手段通过那门亲事攀到宫里的人,简直叫她连下巴都跌落到地上了。只是这样一来,她越厉害,汪老太太越不敢收手,一则怕这小丫头回过劲来收拾他们家,二则也没办法给安平郡王妃jiāo代。
想当初,她可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打了包票定然没问题的。
安平郡王妃也不是个易与的主儿,知道她办砸了这件事,还叫那边察觉了,闹成这样,只怕也饶不了她了。
汪老太太就算是心里打着鼓,面儿上也不露出来,只管给张太夫人施压,如今谢建扬心知肚明,有了防备,她是cha不进手了,也只有指望张太夫人了。
亏得自己知道谢家老三gān的那些好事,自己这姐姐,再怎么着心肠冷硬,也舍不得儿子吧:“且王妃昨儿又打发人送了东西来,那送东西的媳妇虽没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都大半年了,连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反叫她攀了宫里的高枝儿,王妃可是不喜欢的很呢。”
汪夫人又吓哭了,连忙跪下来,拉着张太夫人的衣服道:“母亲要救救三老爷啊,王妃若是恼起来,一个手条子递出去,可是要了咱们的命了啊母亲。”
张太夫人恼怒道:“要怎么救!这两日她就要出去了,老大既然起了疑心,那外头一应人等,定然不会有咱们可cha手的地方,越发难了!真是……早知道索xing前儿趁老大没回来,一根绳子勒死了,也就罢了!”
“还不是你心慈手软,倒是慈心,就不理会儿子的死活了!”就是这样的场面,汪老太太也不放过任何可讽刺的机会:“依我说,出去了也不难,再是在外头住,还不是孙女儿?难道就不回来请安了?一家子有事,她有个置身事外的?我这里倒有个法子,妙的很,担保她不会半点儿疑心,还不用在屋里动手,就是你们家老大,也没个说嘴处!我昨儿也回了王妃,连王妃也说好。”
张太夫人沉默的听她说了,又细细的思索了半日,才道:“倒也不错,就这样吧,只这去的人,还要想想。”
汪夫人忙道:“依媳妇看,不如叫她去!”说着拿手比了比:“我瞧着,那丫头跟他们房倒是挺好的。”
张太夫人想了想,点头道:“不错,那就打发她去吧。”
几人又细细议了此中细节,直耽到下晌午才回府。
谢纨纨见张太夫人和汪夫人神色陡然都抖擞起来,便知道她这回去定然又有什么花样,她也不在乎,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照着礼数请安说话,完事了回房收拾东西。
谢建扬已经打发人来跟她说了,定在了后日,四月二十二就搬出去。
☆、第40章阔气的爹
新的地方,就像叶少钧跟她说过的那样,不算什么大地方,一个小小的三进的院子,倒还雅致,花木扶疏,一砖一木,一花一树都有年头。三间上房两间耳房,东西都是两间厢房,后头跨院有三间小小的罩房,院子已经略微修葺过了,谢纨纨进来走了一回,还挺满意的。
尤其是,在这里那种放松的心qíng,是与在谢家的那种紧绷是不同的。
自她在那个家苏醒之后,无时不刻不在紧张防备,不在思虑盘算,生怕略一疏忽,就没了xing命,那种压抑的qíng绪,也亏得谢纨纨是个心宽的,偶尔还能笑得出来。
如今离了那个地方,离了那些人,似乎连行动都要舒展一点了,她欢喜的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后头小跨院去,左右打量,如今是四月里,两株西府海棠亭亭而立,开的正灿烂。谢纨纨走到树下,还仰头看了一回。
那一种闲雅喜悦之qíng,十分的自然而然。
回头一想,谢纨纨不由的一笑。放在两年前自己绝对不可能想象,有一天会因为搬到一个小三进的院子里住而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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